“不用了。”祝辞道,“这里人多,让马车走慢些。”
柔兰听见这话愣了愣,她方才并没有注意到外面人多。旁边车窗的帘子被风吹得上下翻飞,她转头看出去,见外面确实人潮拥挤。
她想过去看,环在腰上的手便松开了,任由她去。
柔兰抬手掀开帘子,朝宽阔的街道看去。
不远处有一行人极为瞩目,为首的是穿得喜庆的喜婆,后头跟着抬红箱的小厮。看模样,似是今日有人办喜事。
她想起从前宁家姐姐出嫁时的情景,两家人专门择了好日子,到了吉时,便锣鼓喧天地上门来迎人。
那时她挤在人群里,看着那软轿离开,心中想的皆是宁家姐姐前一日同自己说的掏心话——
念念,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得其保护,终老一生,是一辈子的福气。
只可惜,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
柔兰收回手,垂眼坐着,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攥起。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祝辞一直注视着她,视线未移,似在思索。
除了祝府,祝家二爷在外名下还有几座宅子,其中一座在永州的边郊,叫作兰园。
下车的时候,柔兰跟在后面走进来。
等到站在兰园门外,看着面前装潢丝毫不亚于祝府的宅子,她好生怔了一瞬。
祝辞已经进去了,赴白招呼她跟上,悄没声地同她说,“想什么呢,尽出神。”
柔兰摇摇头,赴白又神秘笑笑,道:“这里是二爷近日才新置办下的宅子,从前二爷宅子,都叫竹苑,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却叫了兰园?”
柔兰想了半晌,仍是摇头,赴白只好说:“好吧,想不出来就算了。”说着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进去了。
柔兰走到大门下,抬头看着牌匾上字迹遒劲的两个“兰园”,不知想到什么,心里忽然被轻轻撞了下。
她又想,应是不会的。
这般同自己说了,她才匆匆跟上赴白。
推开书房的门进去的时候,祝辞正站在窗边的书桌旁,两扇木窗朝外打开,外头的天光照亮他半边侧影,如画中走出来的郎君。他垂着眼眸,手中持着半开的信封,视线扫过,正在看信。
柔兰不想打扰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倒茶。
祝辞的声音便响起,“吃食在桌上。”
柔兰看过去,赴白已经让人将膳食备好了,她没想到他竟是说真的,怔然下连忙摇头道:“柔兰方才进来时垫了些糕点,不会饿了。”
见她慌乱,祝辞低声道:“好。那一会儿再吃,先看信。”
什么信?柔兰眼里浮起疑惑,循着方向看到桌面,上面放着一封未拆封的信。
“给……我的?”
她在祝辞应答的目光下走过去,将那封信拿起。
她如今到了这般地步,还有谁会写信给她?
柔兰想起什么,心中闪过一个名字,不可置信之下,将那封信拿起来。只见信封正中一行字——“念念亲启”,字迹龙飞凤舞,有些潦草,但可以看出写信之人急切的心情。
她几乎是瞬间便红了眼睛,已看出那字迹是谁,打开那封信。
“吾妹念念……”
她慢慢看下去,眼泪模糊了视线,几乎要看不清。信的内容不长,却是在报平安,与询问她如今的处境可好。
等到看到信件最后一行“兄顾忱”,她便再压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啪”的砸落到信纸上,层层晕染开。
柔兰抬起头,窗边男人正看着自己。
因为逆着光线,她看不清他眼中情绪,却能感觉出来他是纵容的,没有制止,也没有责备。
不知为何,此时她心中竟突兀地升起想要跑过去抱他的冲动,只是,才走过去几步,因着理智控制,才便停下了,只攥着信纸看着他。
“哭成这样,传出去别人还以为祝二爷欺负人。”
祝辞目光凝着她。
柔兰有满心的话想问,踌躇着,到嘴边只能化为一句:“二爷是怎么……”顿了好半晌,才轻声道,“怎么知道我哥哥的下落?”
她心中疑问的同时,却更为害怕。二爷既然能让哥哥的信到自己手中,自然已经将她的所有事情都查清了。
她叫柔兰不错,前面却原有一个顾姓,去岁顾家的事情闹起来,影响很大,东溪离永州又近,他不会不知道这些事情。
可二爷既然知道了,还会留她吗?
小姑娘眼中泪花仍在,看着他,有慌乱从心底涌上来,忐忑地看着他。
“别哭了。”祝辞道,“你哥哥没事。”
“可是二爷……”
祝辞神色浅淡地盯着她,微微眯起眼,“邵同奚与我说过,若是女子哭了,兴许是可以用嘴堵的,你也想让我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