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不后悔吗?”
这句话是她一个跟在姚云荼身边的丫鬟,作为旁观者一直以来想问的话,约莫也是永州许多人想问的话。
毕竟在外人看来,能进祝家是莫大的福气,能进祝家二爷的院子,更是前世修来的更大的福气,是旁人万万不敢想的。
于是外人越发羡慕她,便更加不理解她。
——跟着祝二爷,那可是泼天的富贵啊。
小姑娘瞳仁干干净净,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丫鬟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好在这里逗留,只好原路返回去寻姚云荼。
这里已经足够靠近离开的侧门,平日这里都有人守着,以防哪个新进来的丫鬟动了逃跑的念头。只不过因为今日特殊,祝三公子办喜事,全府上下都上赶着去贺喜凑热闹,守门的家丁也早跑去前厅喝喜酒去了。
此时四周空空荡荡。
柔兰走了两步,隐约的,却似乎听见某一处角落传来动静,像是有人。
她朝声音来源看去。
在她的注视下,那两人高的假山石后面,竟走出来一道身影。
居然是富献。
富献神情扭曲,冷笑看着她,“怎么,想趁着三公子大喜的日子跑?想得倒美,我现在叫人过来把你绑了,扔到外人面前,不仅夫人老爷会惩罚你,二爷想必也不会要你了。”
他可记得很清楚,他三番四次讨不到好,都是因为这妮子,已经到了看见她就心中生恨的地步。
富献放完话,可过了片刻,面前的小姑娘却依旧没什么反应,也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恐惧。
富献皱眉,以为她是刻意装出镇定,又道:“我当然是还惦记你的,但是我想过了,把你绑了送到老夫人面前,让所有人看看你是什么样的胚子……届时二爷不喜欢你,弃了你,这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说完,富献慢慢迈步朝她走过来,眼带试探。
只是下一刻,“砰”的一声,忽然有棍子照着富献的后脑勺狠狠敲了下来。
富献白眼一翻,直挺挺摔下去,倒在地上亳无知觉。
松萝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见富献彻底不动了,她才略微松了口气,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柔兰。
她手上,还紧紧抓着木棍。
柔兰却是怔了一怔。她没想到松萝会来,方才看见富献,她其实没有多害怕,毕竟这些时日她经历的事情多了,知道身旁该备着东西。
何况她要离开,之后会遇见什么她也不知道,因此贴身备着防身的东西。
只是她没料到自己还没动手,人就被松萝一棍子放倒了。
松萝看见她安然无恙,丢了棍子,局促地问她:“柔兰,你没事吧。”
柔兰摇摇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松萝跨过地上一动不动如同烂泥似的人,走到她面前,磕绊道:“我一直跟着你,只是我没想到你真的要走。”
柔兰瞧着她,“你是来拦我的吗?”
“不是,我不是拦你,”松萝否认,想起什么,欲言又止地看她,“只是为什么偏要选在今日呢,就算晚几日也好啊,今日可是……”
“祝延大婚?”
柔兰瞳仁里浮起疑惑。
她不明白,祝延成婚同她有什么关系。
“迟早都是要走的,倒不如干干脆脆断个干净。”
小姑娘的声音又轻又软,可出口的这句话却听得松萝难以置信。她想不到这居然是一贯温顺柔和的姑娘说出来的话。
松萝有满腔的话想说,只是到了嘴边,嗫嚅几声,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她该做什么。
按理来说,她是应该给二爷做事,将柔兰留下来的。
可是她很清楚,只要柔兰不想在这里,她就永远拦不住。
二爷院子里豢养的那只小雀能被驯服,因为那是飞禽,不似人有感情,是血肉之躯。金丝雀能被驯服,被宠爱磨平棱角,但是柔兰不会。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没有拦。
“你走吧。”松萝低下头,不去看她,慢慢蹲了下来,“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她虽然为二爷做事,但她好歹也将柔兰当作唯一的朋友。
就在松萝咬牙闭着眼睛,在内心和自己作斗争时,忽然感觉到脸颊轻柔的触感,贴上来,软绵绵的,像云一样。
她惊愕地睁开眼。
小姑娘用脸颊碰了碰她的脸,这个动作,稚气又年幼,像是安慰。
松萝从来没见过这样无声的说话方式,她自小经历的复杂,身边没有什么朋友,这种亲昵,更应该是闺阁里的小姑娘玩过家家时才会有的举动,她霎时间愣在原地。
她能感觉到透过这个动作,小姑娘传递过来的声音,明明没有说话,却让人心底熨帖,她不由自主地静下心。
“谢谢你,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