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芳乃孙氏近侍,这两年因孙氏的盛宠,过的日子怕是妃以下的嫔都难比,这一痛差点没晕了过去!
牧碧微又一把卸了她下颔关节,使她无力吐出堵口的帕子,这才重重将她推倒在毯子上,捏了捏指骨,虚情假意的叹道:“我一向都想做个好人,怎的你们总要逼我露了真面目?”
叹罢,她几步到了方才觑中的那柄紫檀木包金嵌玉芝蝠如意旁,探手拿起,掂了掂份量,赞道,“到底是上嫔隆徽的贺礼,果然入手沉重,一点儿虚头也无!比我那份礼,可不知道重了多少?”说着她仔细打量了几眼,哎哟了一声,“却是我方才离得远了些,看差了,这柄如意样样都好,哪里有坏的地方来着?”
如此装模作样了一番,牧碧微捧着如意蹲回了宛芳身边,笑盈盈的凑近了她耳畔道,“可我这是头一回到祈年殿来拜见贵嫔娘娘,不想就把娘娘这儿好好的东西说成了坏的,事情若传了出去,就是贵嫔娘娘不追究,我啊也是羞愧得慌,这可怎么办呢?”
宛芳因为这点时间已经缓了缓,虽然还无法言语,却能够怒视着她,牧碧微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见宛芳目有忿然,却倏的下滑,摸到她胸前,宛芳大惊,不想牧碧微面上带着笑,手下却是一点也不留情——这用力一掐,差点没掐下一块肉来,直痛得宛芳眼泪都出来了,过了片刻才听见牧碧微仿佛自言自语道:“如今也只有叫这件东西真的坏了,如此才能够保住我的名声,毕竟年纪轻轻的就落一个眼神不好的名头也实在不好听,嗯,宛芳你是贵嫔娘娘近侍,想来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必定是能够体谅我的,对也不对?”
说罢,从她衣内抽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宛芳的脸,宛芳纵然跟着孙贵嫔骄横惯了,见她这轻声慢语、下手却堪比宫中积年老嬷嬷的狠辣,也觉得周身一寒——却见牧碧微将她拖到了那毡毯的一角,接着卷起了袖子,把毡毯那空着的角上翻了起来。
这张毡毯极厚,虽然只是一个角也十分的沉重,牧碧微费了许多功夫,才将翻起来的那个角盖到了宛芳身上。
莫非她竟敢在这祈年殿的暖阁里闷死我么?宛芳蓦然冒出了这个念头,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
牧碧微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又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吃吃笑道:“放心,你是贵嫔娘娘的近侍,我如何敢当真拿你怎么样?只是我这几日心情不大好,早便想寻个人出气了,偏生我那风荷院里就那么几个人儿,万一打坏了谁,总有一堆事情少了人做,到头来吃苦的啊还是我自己,我想贵嫔娘娘既然说这祈年殿里从来都不缺了服侍的人,对你下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边笑边摆弄着什么,宛芳因被毡毯所挡也看不清楚,只是也猜出这牧氏定然没安好心,正飞快思索之际,却觉得胸口一沉,这一记突如其来,却因毡毯所隔,竟是过了两息才感觉到疼痛——气血翻涌之际,说不出的烦闷,耳中传来牧碧微戏谑的笑声道:“我教你一个乖——这法子却不是后院的,而是幼时听先祖留下的亲卫讲古,说到了拷问之道,隔着这样的毡毯或衣物,使大锤重击之,肌肤表面半点儿伤痕都不会有,皆是内伤,届时你便是死了,尸体上也毫无痕迹,本是狱卒的私刑,我听了之后觉得后院里头未必也用不到,因此记了下来,宛芳你一身肌肤白腻丰美,若留了伤痕岂不是不美?”
不待宛芳回答,她又握着如意重重敲了下来……
第一百十五章 事发
姬深回到祈年殿的时候已经是巳初时分,他才下了帝辇,便见祈年殿的殿阶上穿花蝴蝶也似翩翩然扑下来一人,奔到了他跟前,仿佛想要伸手拥抱,最后却生生止住,只是伸手替他一抚衣襟,继而才想起来行礼——姬深早已一把携了牧碧微的手道了免字,笑道:“你怎的过来了?”
牧碧微就势依进了他怀里嗔道:“陛下可是忘记了,早先陛下特特替奴婢传进宫来的乳母?这几日乳母已经用习惯了风荷院里的小厨房,蒸过几回奴婢尝过已与家中时所做并无差别,可是陛下却不在冀阙宫里,想着如今这时节梅花也开不了多久了,这梅糕却是要新鲜的梅花才成,奴婢便想着过来与陛下说一声……”
她一边说一边微微嘟了嘴,手指在姬深胸前仿佛无意的划着,姬深因欢喜孙氏有孕,几日歇在祈年殿,只是孙氏如今又不能侍寝,安福宫的亭台楼阁并偏殿里虽然住了数个正式的宫嫔,但论容貌风姿却无一能与牧碧微相比,昨晚侍奉他的小何美人虽然也是个秀美佳人了,到底不及牧碧微,这会见她模样爱娇不免心头一动,手底下加劲揽紧了她的腰,笑着道:“茂姿有了身子,朕心头欢喜,便在这儿多陪了她几日,倒是把梅糕忘记了,好在皇儿甚是乖巧,茂姿这几日并无不舒服的地方——你在这儿正好,朕进去与她说一声,便回冀阙去瞧瞧你进了宫来还念念不忘记的梅糕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说着,也不管旁边一群侍者,坦然在她鬓边一吻。
“奴婢才见过了贵嫔娘娘,娘娘说她身子乏了呢。”牧碧微闻言,眼波流转,越发放软了嗓子娇声道,“若不然奴婢怎么会在这儿等陛下?”
“哦?”姬深的性.子是个偏听偏信的,他如今正宠着牧碧微,对她的话自是不怀疑,又觉得孙氏一向贤德,也不是会把人赶在外头的妃子,当即便就信了,顿时止住了进殿去探望的打算,“既然如此,朕也不好进去吵她,便着她好生休憩罢。”
牧碧微巴不得姬深转头就走,自然是不遗余力的称赞他的体贴:“陛下说的极是,贵嫔娘娘如今是双身子,不比从前,奴婢瞧娘娘的模样有些嗜睡呢——原本贵嫔娘娘是要奴婢在暖阁里等着陛下的,可是一来奴婢想着若在暖阁里贵嫔娘娘一向知礼,定要派身边近侍陪着奴婢,如此伺候娘娘的人手岂不是就少了一个?二来……”她面上漫起绯红之色,扯了姬深的袖子轻嗔,“奴婢几日不见陛下……在这里等也能够早些看到陛下……”说着声音逐渐轻如蚊鸣,“这才站在了殿前。”
姬深怜惜道:“茂姿这儿的宫人素来不少,多一个陪你也不打紧,怪道朕方才觉得你手甚凉,你虽然不像茂姿这会,究竟也要保重些身子。”说着便亲自解了裘衣替她披了,携她手登辇——却在这时,殿中传来一声呼喊:“陛下!”
牧碧微飞快的转头望去,却见一个容貌、穿戴不亚于宛芳的宫女正匆匆追出,她眉头一皱,立刻换上了一副惊讶之色,一把抓住了姬深的手臂惊叫道:“陛下!难道是贵嫔娘娘……”
“茂姿怎的了?”姬深听了,果然也是一惊,那宫女才到他跟前,便听他劈头一句问道!
那宫女一怔,但见牧碧微也面带焦灼之色看住了自己,心念急转,倒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当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哭诉道:“贵嫔娘娘身边伺候的宛芳被打成重伤,贵嫔娘娘闻讯情急之下伤了心,如今……如今……”
说到了这里这宫女却不敢当真说孙氏有什么不妥,她虽然在孙贵嫔跟前的地位不下于那宛芳,可也晓得孙氏对腹中子嗣的重视,好端端的咒了没出世的皇嗣,就算孙氏不当场戳穿了她,回头也非收拾她不可!
因而索性抽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听牧碧微不假思索的接上,语气焦急道:“陛下快进去看看罢!贵嫔娘娘如今可是怀着身子哪!”
“走!”姬深脸色一沉,也没顾仔细多听,依旧拉了牧碧微的手大步向祈年殿中而去!
孙氏既然使了贴身大宫女出来留人,自然也是有所准备的,姬深一路匆匆的进了寝殿,却见一个时辰前还精神抖擞一身光鲜接见了牧碧微的孙贵嫔这会却是气息奄奄的躺在了榻上,帐幕半卷之下,孙氏虽然不是牧碧微这等娇弱类的美人,可望去风姿楚楚实在动人极了,牧碧微虽然这会与她不对盘,却也不禁在心中叹一声自愧不如。
见状,姬深心疼无比,忙松开了牧碧微的手,几步到了榻边,居氏伶俐,忙亲手搬了一个绣凳过来让姬深坐了,身子微微前倾按住了似要起身行礼的孙氏,关切道:“茂姿这是怎的了?听微娘说你方才只是有点乏啊!”
“陛下,这都是妾身自己不争气……”孙氏说着,眼泪簌簌的就成串掉了下来,越发的惹人怜爱,她话还没说完,牧碧微才拿帕子擦过眼角,也迅速红了眼眶,上前提醒姬深道:“陛下,不拘贵嫔娘娘是为了什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如今最紧要的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
姬深刚才就没听那宫女说清楚,便被牧碧微一惊一咋的弄得跑了进来,见到孙氏后,因孙氏病态时别有一种风情,倒是险些忘记孙氏如今有了身孕了,闻言不待孙氏接话,立刻吩咐:“阮文仪速去太医院召人!”
孙氏趁姬深不注意冷冷扫了眼岔开话题的牧碧微,待姬深转回头,重又换了哀戚的神色,不想阮文仪还没出门,牧碧微又道:“陛下,奴婢一刻前才见到贵嫔娘娘,只是略有些疲惫罢了,听奴婢先外祖母说怀孕之人偶尔会有嗜睡之态,并不打紧,可这么一会光景娘娘这脸就白成这样,不如请任太医过来的稳妥。”
原本她不问青红皂白说要请太医,孙氏只当她是打着岔开话题不叫自己告状的主意,不想牧碧微这一计另藏祸心,竟是要把事情直接捅到太后跟前!
——方才,牧碧微还拿居中使失口之事做文章,似有说祈年殿人手不够之意,孙氏赶紧拿话堵了,可这会牧碧微借口稳妥要请任太医来——那任太医虽然不是院判,医术却极为高明,更是高家家生子出生,后因进了太医院才被高家免了奴婢之身,恢复本姓,对高太后可谓是忠心耿耿。
若任太医过来随便说几句话,这祈年殿里想不进人都难了,没见承光殿的姜顺华那儿萧青衣都过去好几天了吗?
高太后一句不能怠慢了孙氏,怕是姬深也没什么话说!
孙氏气得死去活来,奈何姬深当面,她这会又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也不好骤然发作,定了定神,赶紧给居氏使个眼色着她先拦住了阮文仪,对姬深轻嗔道:“任太医是专门伺候太后的人,妾身哪里有资格劳动他?再者,妾身这副样子,也是一时气急,如今躺了会,却是好多了。”
一边哄着姬深,孙氏一边咬牙切齿,原本她是打算装着因发现宛芳被牧碧微殴打气怒攻心,以自己的宠爱与子嗣让姬深对牧碧微生出厌恶憎恨之心,却不想牧碧微提了一句任太医,如今孙氏不得不改变计划,立刻表明自己无事,免得前头打发了牧碧微,后脚太后高高兴兴的派了身边近侍过来照顾,要是高太后再体贴她一点,以伺候不力为名把居中使和宛芳几个都打发了,那孙氏简直要真的一口气上不来了。
她说什么也不要给太后这样的借口,如今心头滴着血也只能忙不迭的咬定自己无恙了,只是宛芳乃她贴身大宫女,这个亏却也不能白吃了。
当下孙氏也不给牧碧微再打岔的机会,伸手一指,凄声道:“陛下,今儿个牧青衣是头一次过来,妾身自问之前也不曾见过与得罪过牧青衣,是以实在不晓得为何她要对宛芳下那样的毒手,生生的把宛芳打得呕血不止!”
这话说出来,姬深顿时吃了一惊,怀疑的看了眼牧碧微道:“微娘打宛芳?”
牧碧微也是一脸惊讶:“贵嫔娘娘这话却叫奴婢不知是从何说起了?”
孙氏只管含泪望住了她,祈年殿的寝殿里头这会还留了居氏等几个近侍侍奉,当然不必孙氏孤军奋战,当下居氏挺身而出道:“青衣若是这么快就忘记了,可是要咱们这些都一起来提醒下你么?方才娘娘与你说了会子话乏了,便使宛芳带了你去暖阁里奉茶等待陛下,谁知你进了暖阁之后,竟忽然出手打晕了奉茶的小宫女,又拿阁中的如意重打宛芳——连隆徽娘娘送来给贵嫔娘娘庆贺的那柄紫檀木如意上的包金之处都打坏了!青衣虽然只是最低一位的女官,好歹也是伺候陛下的人,却不想竟是这样一副凉薄心肠吗?”
牧碧微闻言,脸色顿时变了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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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请太医
姬深皱起了眉,瞥了眼牧碧微道:“微娘不是说想早些见到朕所以没去暖阁在外头等着的么?”
他这么一问,居氏、孙氏的脸色却也变了,姬深这话看似责问牧碧微,却不无为牧氏开脱之意——也许在姬深心里后宫众妃嫔里以孙氏为重,可孙氏身边一个近侍却无法与他的新宠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