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善听她这么说,便叹道:“女郎一定要抬举小郎吗?就算不怕他将来威胁到大郎,可女郎既然又不打算放弃向徐氏报仇,徐氏可是小郎的生身之母,到时候小郎定然站在了她那边,女郎今日抬举他,将来他未必记这个恩不说,就算心无城府,那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两年谁知道呢?”
“唉,他和徐氏不同,他到底是我弟弟。”牧碧微踌躇许久,究竟下了决心,“再者,我防他归防他,可阿爹这样年纪了,幼子还是他,想来在碧字辈里头,大兄也就这么一个膀臂——徐氏是个明白人,只要我当真把局做死,为着碧城,她也不肯叫碧城知道她和我之间的事情!”
“女郎若一定要抬举他做大郎的膀臂,却也要给他留些把柄才是。”阿善想了想,建议道。
牧碧微慢慢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阿善见她答应,也就不再多言,继续扶着她向前走去。
这样走到了回廊近头的庭院里,迎面几个小内侍看到牧碧微忙欠身行礼。
牧碧微随口免了,与阿善继续说着闲话:“……怕是太后宫里才有。”
“奴婢瞧那花倒仿佛在冀阙宫就看见过。”阿善扶着她,慢慢的接话道,“那两朵绿水秋波虽然御花园的菊圃里也有,可最好的几盆仿佛是在冀阙宫里呢。”
“是么?”牧碧微应着,就立刻听一个内侍在身后扬声道:“娘娘可是想要看冀阙宫的绿水秋波?”
主仆两个交换了下眼色,一起站住了脚,阿善就回头笑着道:“你说的不错,方才娘娘在东暖阁里看到陛下身边服侍的龚中使头发上插的两支绿水秋波很是好看,就想移一盆回澄练殿里给西平公主玩,仿佛冀阙宫里的比菊圃里还好呢?只是咱们在冀阙宫统共也没住多久,还没等到菊花开时就搬走了,只听说这个名儿,倒不晓得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吗?”
那内侍眼中露出喜色,在一众内侍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走前几步,恭恭敬敬的道:“奴婢芮久,是宣室殿的粗使内侍,与照看那几盆绿水秋波的内侍廖昼恰好同屋!那几盆绿水秋波本就放得偏僻,这两日天冷了,廖昼怕晚上起霜冻着了花瓣,白日里就不那么好看,故此都要寻着向阳的地方移来移去,只是奴婢也在他忙起来时帮过几回忙,他平常放置的地方却是清楚,若是娘娘不弃,奴婢可为娘娘带路。”
牧碧微笑了一笑,阿善就笑骂着道:“既然是移盆,免不了沾些灰啊土啊的,怎么能叫娘娘近前?我与你去就是了。”
芮久出言献殷勤,当然也是认得她们的,原本以为可以仗着与那廖昼熟悉,趁机在牧碧微跟前表现,不想却只有阿善一起前去,牧碧微只带了阿善一个到宣室殿来,即使她的步辇停在外头,但堂堂宣徽总不能一个身边使唤人也没有,就叫人抬了回澄练殿,看这样子倒是牧碧微要留在这里等着,却反而便宜了自己的同伴可以就近表现,面上不禁就有几丝悔意。
却是他那两个同伴大喜过望,正要开口说服侍牧碧微等待的话,牧碧微却随意道:“既然恰好遇见了知道在哪里的人,那么阿善你陪着芮久过去,这宣室殿本宫也是熟悉的,有几日没来,正好趁着等你到处转转。”
这话就是也不要芮久的同伴伺候了,那两个内侍闻言就是一呆,神色之间难掩失望,却是芮久心里顿时平衡了,两个内侍还待上前说些什么,但见牧碧微说话之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拿手摸一摸光滑的鬓发,又扭头看向东暖阁方向,却是有些明白了,遂不敢多言——
姬深这几日白昼打着批阅奏章处理国事的幌子,却也没误了召幸宫妃,当然,为了不叫聂元生代笔的秘密传出去,他也不敢多叫人,便将仿佛从天而降般的小龚氏频繁宠爱,在这种情况下,虽然除了雷墨、卓衡等寥寥数人外,宣室内侍还不至于人人都知道了代笔的事情,但姬深为了尽兴,也为了保密,使人就近在冀阙宫里摘花打扮小龚氏的事情,宫人们还是晓得的。
他们当然不敢到处乱说,但看见牧碧微这模样,又是随戴世妇一起过去,不想竟独自被打发了出来,便猜测她定然是心绪不佳,哪里还敢凑过去献殷勤?
因此阿善与芮久离开后,牧碧微扮着一副落寞寡欢的模样,向东暖阁走几步又叹一声,如此几回,见宫人都识趣的不敢凑过来,这才脚步一转,借着殿中树木掩护,悄悄的向聂元生改奏章的偏殿而去。
她轻车熟路的到了殿外,先从对着宫墙死角半开透气的殿窗望见殿中只聂元生一人的身影,这才娴熟的越窗而入,却见聂元生对自己的到来波澜不惊,还道他是早早发现了自己,不想上了丹墀,却见聂元生一手支颐,一手执笔,那笔上朱砂都快干涸了,仍旧不见他落下,双眉紧皱,却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紧要之事,压根就没察觉到牧碧微的靠近。
见状,牧碧微起了顽皮之心,蹑手蹑脚的绕到了他身后,猛然伸手一把蒙住了他眼睛。
不想她才蒙住聂元生的眼睛,就被一股大力一拉!
顿时,牧碧微整个人身不由己的跌坐下去!
她低呼一声,却觉得腰上一紧,目光看去,聂元生正小心的将朱笔放到旁边,免得沾到衣袖,嘴唇几乎贴住了她耳轮低笑道:“这么个人从我跟前走过还看不见,真当我傻了么?”
牧碧微回过头来,白他一眼,嗔道:“你还好意思说,见我进来也不招呼一声,不当你傻了,难道当你变木头了?”
“这个你却不知道了。”聂元生悠然说道,“若是不做木头,又怎么有这温香软玉抱满怀的福气?”
他又道,“不然要哄你走近还得花功夫,再水磨个一两刻才能牵个手……如今半句话没有就抱你置膝上,你说早先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省事省力的法子?唉,实在是失策、失策!”
牧碧微伸手在他额上用力一点:“没个正经!”
“要正经做什么?”聂元生忽的在她颊边一吻,戏谑道,“这世上抢着争着做正人君子的人太多,也不缺我一个,我又何必非要同他们争去?”
说着却有些上下其手起来,牧碧微一面嗔道:“我今儿可也留不了多久,借口叫阿善寻了个人去找那两株绿水秋波,才觑到的空子……”
“只叫人去寻?”聂元生俯在她脖颈处轻轻吻着,温热的气息吹下,显得格外暧昧旖旎,他有些不满的嘟囔,“我仿佛记得那几株绿水秋波这几日一直放在了东南角上一个没起名的小池塘边,虽然是个小池塘,但也有及腰深,你该叫阿善和宫人走到附近时,寻个机会把人弄下去,如此可以借着更衣之类的借口多拖延会也好。”
牧碧微任他吻着,眼波流转,轻笑道:“你今儿借口真多……可惜没早告诉我,嗯?我怎么觉得你今儿心情特别好?方才进来看你不是一副苦大仇远的模样?”
因姬深名讳的缘故,那一个深字就要避掉,进宫两年,牧碧微改口也改成了习惯,如今叫她说苦大仇深反而不习惯了。
她一面好奇的问,一面手抚摩着聂元生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背,聂元生气息一沉,似收敛了一下,方含笑道:“喏,奏章就在眼前,你自己看了就晓得我究竟是喜是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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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看到最后一句,吾忽然觉得警钟大作!
于是我要求认为是爱我的!!!再给人家次机会看完下面一章嘛……
这次我一定要争取拿到“惊喜”,当然你们还是要爱我哟!
[挽袖子]
第五十七章 惊喜还是爱我(中)
牧碧微好奇心起,低头一看,先道:“咦,是计兼然的具本?他说了什么?”
这奏章并不长,她几眼扫完,微微蹙起眉:“计兼然也要致仕?”
“之前陛下加冠,蒋遥请退的时候,他亦请从,只是蒋遥去年和年初都大病过一回,一直到五月里精神犹自不济,的确做不了什么事,高太后也认为再留他在任不但无用,反而会给陛下落个不体恤老臣的名声,还不如提早物色新的左相人选。”聂元生在她颈侧吻着,此刻抬起头来一叹,道,“只不过虽然先帝当初选他们两个辅政,为的是他们与后宫干系不大,也不涉军事,和曲家高家也没有什么紧要的姻亲,走的是诗书传家的路子,因此在有资格有能力辅政的臣子里最让先帝放心,问题是这两人究竟都是世家出身的。”
牧碧微点一点头,了然道:“即使一文一武,但相比如我外祖父那样的官吏,蒋遥也好,计兼然也罢,到底更愿意提拔和信用高家曲家这样的人家的子弟。”
“所以他们两个一去,有资格顶上的不是高家曲家的直系之人,就是他们的重要姻亲。”聂元生苦笑,“因此我跟陛下进言了半晌,陛下才同意留下计兼然继续主持朝政,即使如此,你看这里这些……”他扫了眼四周堆积起来的奏章,摇头道,“计兼然是右相,原本就一直帮着蒋遥打下手,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的性格,一言以蔽之,乃是善谋不善断,远不及蒋遥多谋远虑,否则也不至于有如此多的奏章要批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