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打算?”牧碧微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试探道。
聂元生点了点头,慢慢道:“安平王的伤,估计再过一个月便可无妨……只可惜,当初在越山池别院人太多,实在没法下手。”他语气中难掩失望,牧碧微并不意外,心道安平王那救驾的戏码一出,聂元生知道他的心思,哪里还肯留他?叫他救驾而死才是顺手之事,只不过安平王倒也厉害,居然能够从他手底下逃生——毕竟安平王在越山池别院重伤不能移动、占了姬深正堂那些日子,正堂里的雷墨、卓衡,都与聂元生关系不浅。
她好奇道:“怎么会没法下手?”
“陛下当时看着皎雪骢满身的血,心急如焚之下把随行的医士都传了过去,里头有两个是安平王的心腹,轮班不错眼的盯着,汤药都尝过用过才给他。”聂元生叹道,“何况高节这回罪责难逃,生怕安平王因此身故,那样高太后也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星夜驰骋从邺都带了高明的大夫去医治……”
高家插手,倒的确机会不多,何况仓促之下,也预备不到什么手段。
牧碧微心头惋惜,安平王得势,牧齐的晋升就艰难了,右相是驸马,等于说没意外的话,牧齐也没什么能挪动的地方了。
她想了想问:“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聂元生叹道:“还能怎么办?安平王此举出人意料,但他究竟是一个人,只能先看住了广陵王,免得他们兄弟联手了,好在广陵王那日没在,没领到救驾的功劳!”
牧碧微眼珠转了一转:“你说那宝姬,生得到底有多美?”
第九十四章 对策(中)
两人都是心思机敏之辈,牧碧微这么一问,聂元生立刻知道了她的意思,却笑着摇了摇头:“你没见过安平王妃罢?在我眼里,她比那宝姬生的可要好,气度谈吐更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高家到底出了一位太后,教养出来的女郎比曲家其实也不差多少的……安平王此人性情其实颇有些古怪,想污蔑他和宫妃有染不容易。”
顿了一顿,他道,“家祖很不喜他,当年他失去储君之位,和家祖有不小的关系,所以我绝不可叫他得势。”
牧碧微点了点头,聂介之是本朝至今都算得上如雷贯耳的名臣,高祖对他信任无比,在立储这样的大事上,聂介之的态度显然是极为重要的,既然如此,也难怪聂元生对安平王如此提防戒备,当年安平王不过请封一个庶女,他居然就要从中阻拦,想来也是担心庶女晋封成功,外头人看了还当姬深对这个长兄多么亲近,给了安平王笼络人心的机会。
“那可难办了。”牧碧微叹息道,“只不过……即使他做了左相,陛下也不至于立刻把折子推与他罢?你不是改的不错?”
聂元生道:“我改与他改是两回事——旁的不说,我在偏殿里改奏章既要掩人耳目,陛下白日里连到后宫的功夫都没有,若是给了安平王处理,陛下就可如亲政之前一样快活自在,你说陛下会怎么选?”
牧碧微以袖掩额,呻吟道:“这昏君没得治了!”
“如今却还有一个法子。”聂元生道,“但我估计安平王早已预备了后手。”
“是什么?”
聂元生抚着她流瀑般的长发,一笑:“你忘记这回秋狩是谁负责的了?”
“高节!”牧碧微皱了下眉,回宫之后,她忙着过问离开这一个月里宫中发生的事情,接回西平公主后又马不停蹄的与左右商议小何美人等事,前朝还真没功夫多打探,这会被提醒了才想起来,“他是被罚定了罢?不拘是不是安平王设计的,堂堂天子长兄在他负责的秋狩里头出了大事,太后把陛下都骂得不成样子,他这个侄儿想来尚书之位定然是保不住了。”
“他这个尚书之位却是我推举的。”聂元生讥诮一笑,“当时高家替他物色的职位却是吏部,我怎能叫他掌了百官升迁?所以赶着陛下心情好,给他讨了一个礼部尚书的位置,比吏部那职位却要高……左右安平王无事,他就算降下去了也不怕没有升回来的机会,毕竟太后也不可能看着高家衰败。”
牧碧微立刻道:“安平王若出任左相,你必定被分权,这是显而易见之事,若是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高节的人是你,高家必定会疑心是你为了保权,故意挑唆他们与安平王相争,这件事情我来试试。”
“安平王掌权对牧令亦是有害无益之事。”聂元生提醒道。
牧碧微笑着说道:“我自然也不会直接去说……现成放着何氏怎能不用?上一回她为了不叫我给大兄身边添人,当着陛下的面就把小何美人怀着身孕的事情交代了出来,如今小何美人被弄到甘泉宫里去了,也不知道她跟孙氏那里赔了多少不是才能够再踏进祈年殿呢。”
“你拿住了小何氏,叫何氏做些事情倒也不是没可能。”聂元生道,“只是此人狡诈,你不可轻忽,免得被她反过来利用。”
“上一回当学一回乖。”牧碧微轻轻一笑,“当年西极山,我可是差点连命都丢了……再叫她利用那这两年在宫里也是白待了。”说到此处,她对聂元生眨了眨眼睛,笑道,“却是多亏了你那瓶底野迦!”
聂元生一呆,方失笑道:“果然今日心神不宁……我方才竟将那药的名字说了出来?”
“我可是在越山池别院的时候就听他说了。”牧碧微瞥了眼祈年殿方向,道,“道是高祖皇帝时得的,统共就两瓶,送了一瓶给临沂郡公……就是你上次用来救我那瓶?”她感慨道,“竟然一瓶都用了?你不心疼,我都心疼——竟是除万病解万毒的东西——难怪我叮嘱大兄四处打探想还你却怎么都打听不出来!”
“这东西是西面大秦在前朝来朝时进贡的,据说在他们那里的皇室里也是稀罕的东西。”聂元生道,“前魏鼎盛时何其繁华,那时候别说柔然,匈奴诸胡都被打的远遁而去,不敢侵扰,东西商路贯通,大秦的使节才能够过来。如今魏土分裂南北不说,西北柔然坐大,哪里还能有呢?底野迦这个名字,除非积年的世家,或者饱读书籍的文士,不然想也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