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昭仪?”叶寒夕这么问时,牧碧微就看到左昭仪、何氏、崔氏、戴氏等妃子身边的侍者都被和颐殿的人叮嘱了,只除了叶寒夕这三个新册的妃子,越发笃定了太后的意思:“多半就是她了,今儿个新泰公主竟也没来,这样也好,我还怕她来了,又和西平冲突起来,到时候叫人以为我趁着日子落井下石呢!”
她笑了笑,“我就是落井下石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片刻之后果然宴就散了,宗室纷纷退场,连武英郡夫人也借口散一散酒意,叫了个内侍领着她并两个女儿去了暖阁。
殿中就剩了太后、温太妃、姬深,并左昭仪等一干妃子——只是叶寒夕与高婕妤没被叮嘱留下,如今都识趣的走了,叶寒夕还把西平公主带了走,但步顺华却仍旧稳稳的坐在了她的席位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见状,太后皱了下眉,宋贤人就道:“步顺华为何还不回宫?”
这赶人的意思只差直接明说了,不想步荣衣却道:“我要等陛下一起回去。”
左昭仪、何氏并牧碧微都是神色自若,崔宣明只作未闻,颜凝晖抿了下嘴,戴氏、焦氏却都变了脸色,满面怨怼。
宋贤人亦不悦道:“陛下如今要留下来商议事情,顺华还是先回去吧,若是陛下要去你宫里,自然会过去的。”
她厌恶步氏的不识趣,这话里不无指责步氏强拉姬深到她宫里去的意思,步荣衣就道:“我是陛下带过来的,自然也要和陛下一起回去。”
说着也不理宋贤人,只盯住了姬深问:“陛下带了我来就不带我回去了吗?”
姬深被她千娇百媚的眼风一扫,顿时就软下心来,对太后道:“母后,说起来荣衣也是九嫔之一,虽然才进宫,但侍奉儿子一向殷勤体贴,叫她旁听了长长见识也好。”
高太后阴着脸,半晌才道:“那么就说事情吧,这头一件,如今恢郎同长康都已经满月了,先帝庇护,俱是健壮的孩子,只是哀家年纪也大了,抚养恢郎还可,再抚养长康却力有未逮,所以想着将长康交给你们谁来养?”
听了这话,牧碧微立刻看向了左昭仪,却见曲氏也是一愣,随即露出期待之色来,余者虽然也不乏目露希冀,但都知道太后今日这么说,这个人选除了曲氏那是不能有旁的人了,果然曲氏踏前一步,道:“母后,未知我可以么?”
高太后不等旁人说话,立刻目露慈爱,笑着道:“你若是不怕辛苦……”
她这里话还没说完呢,就听步荣衣忽然插话道:“太后,左昭仪不是管着宫务的吗?我没进宫时,听说一家主母都是忙碌的,何况是偌大的后宫?想来左昭仪一定是极为忙碌的,哪里能养好长康公主?”
这话说得殿上人都皱了眉,姬深因为有了长子,对与姬恢一起诞生的长康公主本来就要忽视几分,加上他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了,又知道曲氏为人,就圆场道:“幼菽理宫的能力一向不错,你才进宫不知道,不要乱说惹母后生气!”
又对高太后赔笑道,“母后,荣衣年少无知,还请母后莫与她计较。”
高太后今日不想扫兴,勉强应了,不想步荣衣却不肯住嘴,而是一本正经的道:“既然陛下也认为左昭仪理宫高明,那为什么又要夺了左昭仪代摄宫务之权呢?正如陛下所言,我年少,右昭仪、牧光猷都有公主需要照料,不但如此,这两位娘娘,听说前一个出身不高,后一个呢看着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想都不像是能比左昭仪更好的管理宫务的人,往下何宣徽这些人么位份就太低了,陛下既然信任左昭仪,是不是也该复了左昭仪摄六宫事之权?”
原本步荣衣出言阻止曲氏抚养长康公主,众人都以为她这是要和曲氏为难,没想到峰回路转,她竟是帮着曲氏要起了先前因为孙氏和何氏为了对付广陵王,栽赃曲氏使姬深废去的摄六宫宫务之权。
一时间高太后也有点措手不及,不觉看了眼曲氏,就见曲氏也面露讶色,显然对步荣衣突如其来的示好一头雾水,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高太后与曲氏希望看到的,当下高太后就顺势对姬深道:“步氏所言没错,这六宫一向不就是幼菽管的吗?怎么如今又是谁在管?”
姬深这段日子正对高太后歉疚着,如今又有步氏这个新宠帮着说话,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他如今对孙氏、何氏也没能全部忘怀,而且曲氏被废去摄六宫之权的原因,又涉及到了太后所爱的广陵王,当下就含糊道:“是儿子心太急,先前看宫里出了许多谣言,幼菽没能及时制止,儿子一时生气就叫她禁了足……”
“宫中出现谣言正是因为许多人不守规矩的缘故,这不守规矩,大半又是自恃宠爱所致。”高太后语重心长的道,“哪里能够全怪幼菽呢?这事你做的不对!”
姬深道:“母后教训的是。”
当下母子两个重新宣布宫权依旧归左昭仪曲氏管辖,同时长康公主亦由左昭仪抚养,宋氏亲自从里间抱出长康公主来,下殿递到曲氏怀中,曲氏欢喜无限,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接过,宋氏笑着小声提点她几句抱孩子的要点,曲氏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长康公主此刻是醒着的,睁着乌黑的眼珠,望去煞是可爱,曲氏爱极了。
抱了片刻,曲氏忽然抬头对姬深道:“说起来,西平公主并新泰公主虽然还没正式起名字,但都有了乳名,莫如请陛下也为长康起一个?”
姬深一怔,高太后接话道:“正该如此,一般是你的女儿,西平与新泰有的,长康自然也要有,何况如今她的母妃可是这后宫里头位份最高的。”
曲氏说这话的目的就是要为长康公主抬一抬身份,到底西平公主是长女,生母姜氏,生前是顺华,位列六嫔之一,死了追封是昭训,养母牧碧微,宠爱在身,位份还在生母之上,新泰公主就更不必说了,孙氏生她时就是三夫人之一的贵嫔了,曲氏名义上是左昭仪,至今也是后宫里的头一位,但因为无宠的缘故,宠妃们素来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自己还好,到底有太后和娘家,些许不敬,也没人敢过分,但长康公主年幼,先前西平公主与新泰公主,已经因两人的母妃对立了起来,将来长康略长,焉知宫中会不会因为曲氏无宠,长康的生母又只是个不得宠的美人、如今也才是世妇就小看了她?
高太后也是明白了曲氏的意思,长康公主在高太后的心目中虽然比不上姬恢,但到底是姬恢的同母之妹,如今又归了曲氏抚养,俱是高太后的骨血,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受宫人怠慢,自然也要帮着说话。
按着皇家的规矩,公主起名都极晚,往往要到正式开蒙、入住凤阳宫后才会有正式的名字,不像郡主、县主们可以早早有大名,这主要是怕养不大的缘故,尤其西平、新泰都是早产,身子自来要弱几分,姬深先前头一次有了自己的骨血,都是没满月就赐了原本要到下降时才晋封的公主之衔,但也一直没起大名。
此刻听曲氏这么说,也不是什么大事,略作沉吟,就道:“西平的乳名是玉桐,新泰的乳名是璎珞,虽然是她们的母妃各自起的,但恰好都与玉有关,莫如长康的乳名就做璃珞罢!”
见这个乳名到底还是同新泰公主的乳名关系更大些,曲氏心里其实不大高兴,只是究竟是姬深亲口所起,比西平、新泰公主都要更特别些,所以还是代长康公主谢了恩。
议完了长康公主的抚养归属,高太后对宋氏扬了扬下颔,宋氏会意,踏前几步,道:“还有一件事情,却与牧光猷、何宣徽、颜凝晖、戴凝华、焦光训有关!尤其是牧光猷、何宣徽并颜凝晖三人!”
闻言,众人都是一怔,将目光投向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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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吾就说过
一看到“璃珞”这个名字
吾就知道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让吾坐享其成的!
长康公主虽然不是位份,但绝对好归属哟有木有?
第二十四章 谈氏余波
闻言三人都是一愣,因为被点到名的人里头论位份以牧碧微为首,此刻她就问道:“未知是什么事与妾身等人有关?”
宋氏不答反问:“今春因为高阳王选妃事,陛下手足情远,亲自操持,故而停了春狩,但去年秋狩,三位娘娘都是随驾,且住得地方距离越山池别院的桂庭不远的,是也不是?”
三人对望了一眼,都点头道:“不错。”
“前几日,宫里发生的事情,想必几位娘娘都已经晓得了。”宋氏道,“这等事情实在是骇然听闻,且腹鼓病素在南方发作,也是极少的,邺都地处北地,何况谈美人处于宫闱之内,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虫豸钻进了肚子里去,闹出被认为怀孕的笑话来?”
听到此处,三人才明白过来,说来说去,到底高太后还是要借着这次满月宴发难了,如今孙氏不在这里,何氏固然在,但这殿里与何氏有死仇的牧碧微在,戴氏、焦氏是过了明路的牧派,正是最好的落井下石的机会。
当下牧碧微就接口道:“宋贤人说的极是,当初听说任太医道这病是由水生的虫豸所染,本宫吓了一跳,这段时间固然天气热了,也是一直拘束着西平公主,不许她近水,生怕出事呢!只是宫中荷池水渠甚多,到底防不胜防,还要请太后、陛下做主,不然宫里头住着都惶恐难安了。”
宋氏立刻道:“光猷娘娘所虑,太后与陛下自然也是有所考虑的,当日谈美人所谓生子的事情闹了出来,太后就尝顾左右,说腹鼓病向来在北方罕见,几乎是闻所未闻,而且谈美人先前的脉案又是怎么回事呢?
“因此太后命太医院将谈美人从前的脉案调了上来,仔细查看,却见去年秋狩之前,谈美人的脉象俱是正常的,秋狩之后的十几日,也没有异常,却从秋狩后大半个月后,谈美人开始出现腹疼之症,因她先前有孕,太医们都是拿温补的药慢慢的调养着,而且谈美人明显从那时候起,食量增大,每日里要开六七顿,依旧时常觉得饥饿——这些正是染上腹鼓病的症状!”
牧碧微举袖掩面,骇然低呼道:“任太医说过,导致此病的虫豸多生于水……水的话,宫中随处可见,只是却只谈美人一人染了这腹鼓病,可见问题未必出在宫里,何况宫里的水引时都有人看着,不使脏物落在了里头,倒是……越山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