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
“没了吧。”
“说实话。”
“杀了那些笑话我师父的宦官!”
“欺负你的那几个?”
“一起杀了,剥皮抽筋才好。”
不知不觉吐露了心事,记起师父的教诲,小宦官骤然惊骇悔恨,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徐凤年望向湖面,轻描淡写道:“别怕,这才是男人该说该做的。我没空跟你一个小宦官过意不去。”
冬寿低头道:“我是男人吗?”
徐凤年笑道:“你自己知道就行。”
云淡风轻。
红薯始终没有打搅他们。
接下来几天徐凤年除了阅览笔札和类似史官记载的敦煌城事项,得空就去御景苑透气,和小宦官聊天,一来二去,冬寿也不再拘谨怯弱,多了几分活泼生气,两人闲聊也没有什么边际。
“女子的脾气好坏,跟奶子大小直接挂钩。不信你想想看身边宫女姐姐们的情景,是不是这个道理?”
“咦,好像真的是!”
“那你觉得哪个宫女姐姐胸部最为沉甸甸的。”
“那当然是女官绮雪姐姐,脸蛋可漂亮了,那些值卫的金吾骑每次眼睛都看直了,嘿,我也差不多,不过也就是想想。嗯,还有澄瑞殿当差的诗玉姐姐,可能胸脯还要大一些,就是长得不如绮雪那般好看。”
“那你是喜欢大的?”
“没呢,我觉得吧,太大其实不好,还是小一些好,长得那么沉,都要把衣裳给撑破了,我都替她们觉得累得慌。还是脸蛋最紧要了。”
“你还小,不懂。”
“石匠大人你懂,给说说?”
“你一个小宦官知道这个做什么。”
“唉。”
“很愁?”
“有吃有喝,愁啥,男女之间的事情,才不去想,其实我知道宫里有对食的大宦官和宫女姐姐,都挺可怜的。”
“有你可怜?”
“唉。”
“冬寿,你就知道唉。”
“嘿嘿,没学问呐,不知道说啥,没法子的事情。”
最后一次碰头很短暂,是一个黄昏,徐凤年说道:“事情办完了,得出宫。”
小宦官不想哭但没忍住,很快哭得稀里哗啦。然后说让他等会儿,跑得匆忙,回来时,递给徐凤年一只钱袋子,求他送给宫外家人。
徐凤年问道:“不怕我贪了去?”
小宦官摇头道:“知道石匠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徐凤年丢回钱袋,砸在他脸上,骂道:“你知道个屁!万一被私吞了或者被我不小心忘了,你一家子挨饿熬得过一个月?”
冬寿捡起那只钱囊,委屈而茫然,又开始哽咽。
徐凤年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以后别轻易信谁,不过认准了一件事,是要钻牛角尖去做好。钱袋给我,保证帮你送到。”
冬寿擦了擦泪水,送出钱袋子,笑得无比开心。
徐凤年转身就走,想了想转身,吩咐道:“去折根花枝过来。”
小宦官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壮起胆去折了一枝过来,徐凤年蹲在地上拿枝桠在地上写了两个字,抬起头。
冬寿激动颤声,小心翼翼问道:“童贯?”
徐凤年起身后,捏断花枝一节一节,一捧尽数都丢入湖中,使劲揉了揉小宦官脑袋。
少年哭哭笑笑。
徐凤年径直走远,到了拐角处,看到亭亭玉立的红薯。
红薯轻声问道:“给小家伙安排个安稳的清水衙门,还是丢到油锅里炸上一番?”
徐凤年摇头道:“不急,再等两年,如果性子没变坏,就找人教他识字,然后送去藏经阁,秘笈任它翻阅,你也别太用心,拔苗助长,接下来只看他自己造化。”
红薯点了点头。
湖边,小宦官捡起一些临湖的枝桠,塞进袖子,准备丢进堆春山那些深不见底的狭小洞坑里。
回到“童贯”两个字边上,蹲着看了一遍又一遍,记在脑中,准备擦去时,仍是不舍得,想了想,拿出一截带刺的花枝,在手心深深刺下细小两字。
他蹲在那里发呆,许久才回神说道:“早知道再恳求恩人教我冬字如何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