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持弩抬臂,对朝他冲来的数名蛮子射出弩箭。
一名健壮蛮子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到胸口那支只剩下尾部在外的弩箭。
少年被乱刀砍死。
而杀出门外的司马真铭在又斩杀两名北莽青壮蛮子后,被一个老蛮子一个让人眼花的前掠,下一刻便掐住他的脖子,司马真铭的整个后背都撞入烽燧墙体。
七窍流血的司马真铭缓缓举了举手中那柄还滴着血的北凉刀。
老人冷笑着手腕一拧,折断这名幽州烽子的脖子,然后向左侧一丢。
尸体被这位北莽深藏不露的二品宗师随意抛挂在一座石碑上。
按北凉例,烽燧前置石碑,刻有戊卒姓名、储备器械等。
司马真铭,鹿尾巴烽燧的新任烽帅。
他尸体的鲜血涂满了石碑。
而上任烽帅,那个头次见面就要他洗干净屁股的家伙,叫胡林。
正是死在鸡鸣寨副尉唐彦超更前头的那个蜂起堡一把手。
胡林辞任烽帅升任都尉之前,曾经偷偷摸摸找过一次司马真铭,结果站在他跟前憋了半天,使劲挠头,大概是实在拉不下脸说道歉的话,确实,让他们这些老兵痞说那些玩意儿,比挨刀子还难受。
到最后,两人一笑而过。
到最后,也都死了。
守望台上,北莽宗师老者又杀了两名拔刀相向的烽子,期间用手接住了那名烽燧头号神箭手的一枝羽箭,老人手指旋转着手中的箭矢,看着仅剩两只蝼蚁,笑容中充满不屑。
身材矮小的薛姓老头儿平静道:“郭家就你这独苗了,你还能走,我帮你挡下他们。”
郭熙丢掉铁胎大弓,缓缓抽出腰间那把雪亮凉刀,道:“薛伯伯,郭家没了。”
在这次攻守战中没有出手一次的薛老头沉默不语。
薛家四十多口人,在褚禄山千骑开蜀后,除了他这个以玩世不恭著称于西蜀庙堂的中书舍人,就都死了。
战死的,自杀的,被杀的。
还有被家族男子用毒酒毒杀的女子和孩子。
他如何能不恨徐家,不恨北凉?
但是这么多年过来了。
薛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慢慢模糊了许多记忆,有西蜀的登天栈道,一望无垠的竹海,天下第一秀的名山。
老人喜欢上了被那些年纪轻轻的北凉人喊上一声小薛。
喜欢上了西蜀从来遇不着的那种大雪。
喜欢在这里站到高处,闭上眼睛,闻一闻,满鼻子都是风沙的味道。
老人轻声问道:“真的想好了?”
郭熙点了点头,突然咧嘴笑道:“薛伯伯,以前不敢跟你说,这北凉刀,拿着就是他娘的顺手!”
老人瞪眼,佯怒笑骂道:“臭小子!”
……
鹿尾巴烽燧外五六百步外,有给人突兀感觉的两骑静止不动。
络腮胡汉子眯眼看着守望台上两抹身影的厮杀,“我的直觉就是准。高手这种东西,双方都会有的,就是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浮出水面而已。这种狩猎游戏,就看最终谁是老鼠谁是猫,谁是猫谁又是虎了。”
种檀的贴身侍女,名叫刘稻香的公主坟隐秘高手,皱眉问道:“是清凉山听潮阁的高手?可是怎么会出现在小小烽燧里头?”
种檀摸了摸下巴,“天晓得。”
种檀一夹马腹,“走,卖个人情给那两位乙字大族的公子哥,估摸着他们这趟得气得半死。等我们赶到,那两个狭路偶遇的小宗师也差不多也该同归于尽了。”
临近鹿尾巴烽燧,种檀和女子从马背掠起,飘落在守望台上。
情况跟种檀预料得有些出入,但无伤大雅。
那个鬼鬼祟祟躲在烽燧里的北凉高手,不但宰掉了庞大公子所在家族当菩萨供奉起来的宗师扈从,虽然受了重创,但仍是跟另外一个相对年轻的烽子,又联手做掉了二十个名北莽人。
北莽的,北凉的,满地拥挤的尸体,种檀只好轻轻一踹,挑飞一名北凉烽子的尸体。
曾平山抱着脑袋缩在角落,浑身颤抖。
庞瑞疯了一般在用战刀朝一具尸体胡乱劈砍。
“一名宗师,外加一名三品高手啊!我回去后会被家族打死的!”
“老子剁碎你们!”
假扮种檀侍女的她皱了皱眉头,种檀咳嗽一声,等到好不容易还魂的曾平山抬起头,种檀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对那个庞瑞淡然说道:“行了,不就是高手吗,回头我送你一个,保证比躺在地上的那位要强出许多。至于回去后怎么跟你那个当瓦筑镇当将军的爹交代,我种檀帮你。”
庞瑞一脸呆滞,然后是好像九死一生后的震惊狂喜。
种檀走过去扶起两腿发软的曾平山,和颜悦色道:“晚上喊上庞公子,我请你们喝酒,帮你们压压惊。”
曾平山一把鼻涕一把泪,死死攥住这位种将军的袖子,小鸡啄米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