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陈渔果然出了车厢,只不过她骑术平平,生怕因为她而耽误行军,所以就跟头顶帏帽一袭红袍的徐婴同乘一马,徐凤年和呵呵姑娘以及她们并驾齐驱。
陈渔好奇问道:“我能问那位世家子是谁吗?”
徐凤年叹气道:“最早那次游历遇到的一个……朋友。当年,除了两人之外,就属这家伙跟我最投缘了,当然跟他算是善缘,跟大雪坪轩辕青锋那就是孽缘了。其实那三年,遇到过很多人很多事,大多也就一笑而过了,比如我曾经遇到一个还未成名的女侠,好像是姓齐,脾气很好的,武艺如今看来,很一般,但是她的胸脯……真的很大,每次与人比试,她都会束手束脚,因为会觉得丢人……她是我那三年遇到唯一一个,没有对我们恶言相向的江湖女侠,只是很可惜,如今离阳江湖上没有她的传闻,也许是嫁人了。刚才那个家伙,当年也拜倒在某个仙子石榴裙下,结果有一次那位白衣飘飘的仙子与另外一位仙子交手,那时候在我们眼中,打得满是仙气,只不过他心目中的那位仙子,打斗时给对手长剑划破了腋下衣衫,然后,就没有然后啦。”
陈渔一头雾水,“这是为何?”
徐凤年眯起眼,笑望向远方,“因为我们都看到了那位仙子的……腋毛。”
陈渔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徐凤年笑眯眯道:“其实有意思的事情多了去,比如说有个家伙比武招亲去凑热闹,唯一一次打赢,是因为对手打擂台的时候突然闹肚子,然后难得风光一次撵着对手揍的他,拽着那家伙裤腰带死活不愿撒手,结果……你大概可以想象一下那幅画面,不堪入目啊……又比如说有个年轻英俊的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很是让人佩服,也生得相貌堂堂,结果一开口说话就完蛋,糙得一塌糊涂,都不晓得是哪个地方的古怪腔调,真是让人感到惋惜,可见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想当个人见人爱的少侠,真心不容易啊,是吧?”
陈渔无言以对。
徐凤年看到远处一骑出现在一处山坡上,大笑一声,快马加鞭。
贾家嘉和徐婴也跟上。
陈渔看着前方这个背影。
突然有些明白这个年轻男人的心境转变。江湖,是一个人人不想死就很难死的地方,而沙场,是一个人人想活却未必能活的地方。
两者没有高下之分,但有生死之别。
这个叫徐凤年的男人,未必就是单纯喜欢青衫仗剑的江湖,未必就是真的反感金戈铁马沙场吧?
徐凤年好像猜中陈渔心中所想,突然转头笑道:“沙场其实才是最壮阔的江湖,真的,总有一天,我会在那里好好杀一场。万人敌万人敌,要是在江湖里,你上哪找一万个人来给你当绿叶?”
陈渔好不容易生出一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徐凤年扭头后,看到那一骑,笑喊道:“姑姑!”
然后,覆甲女子身后远处,又突兀出现一骑两人。
武帝城于新郎,怀里抱着一个绿袍儿小女孩。
徐凤年勒马停在姑姑赵玉台身边,于新郎骑马临近后,轻笑道:“王爷不介意的话,让于某一同前行?”
徐凤年皱眉道:“楼荒并不在北凉。”
于新郎动作温柔地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平静道:“与师弟无关,就是想去西北关外看一看。”
徐凤年沉默片刻,展颜笑道:“现在看一看也好,趁着这个时候北莽蛮子还没有喘过气,边境上还算安生,以后就不一定能够舒舒服服看大漠风沙了。”
于新郎开门见山道:“无妨,若是真有战事,只要你们北凉用得着,于某大可以投军入伍。”
徐凤年好奇问道:“不为你师父报仇?不怕你师兄妹们心生芥蒂?”
于新郎坦然道:“本就是两回事,何况我们几个还不至于小心眼到这个地步。话说回来,我师父,王仙芝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他那些不争气的弟子为他报仇了?”
徐凤年笑道:“这倒是,当初那一战……”
于新郎苦着脸赶紧摆手道:“那一战到底如何,是你和师父的事情,输赢生死也是你们两人的事情……但是如果王爷你多说什么,我恐怕就要忍不住明知是输,也要跟你拼命,到时候我就难堪了,去北凉没脸皮,不去北凉,这丫头要跟我闹别扭。”
徐凤年点了点头。
赵玉台欣慰地看着徐凤年。
能够让于新郎这般骄傲的武夫如此“退让”,可不是只靠着北凉王的头衔,甚至不是凭借那雄甲天下的三十万铁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