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才宋湘宁走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有所察觉了,这么些年,她“报复”人的方式还是一点都没变。
她的这点小伎俩,他轻轻松松就能识破,但他乐得让她“得逞”,看着她笑得这样开怀,他便是再多洒点酒在自己身上,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宋湘宁听见他的话扬了扬眉毛,接着道:“一码归一码,你欠我的衣裳,还是要还的。”
温琼瑜眉眼含笑,一边为她夹菜,一边点头应道:“我记得了,到时候一定还你一身全天下最漂亮的裙子。”
宋湘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吃他夹到自己碗中的菜。
他们虽然坐在角落里,但宫女和太监们都是极有眼力的,自然知道将好酒好菜都先呈过来。
温琼瑜知道她嗜辣,特意吩咐将放了辣椒的菜品都呈上来,只留了两道清淡的小菜自己吃。
放眼望去,一桌子的菜都是红彤彤的,漂亮又喜庆。
宋湘宁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一边吃,一边指着桌上的菜问他:“怎么全都是辣的,那你吃什么?”
温琼瑜从小便不喜欢吃辣,这点她是知道的,今日好歹是他来皇宫做客,却总迁就着她,这怎么能行?
于是她招来锦心,准备叫她撤下一半的菜,换上温琼瑜喜欢的。
谁知锦心才上前两步,温琼瑜便止住了她的动作,摆摆手道:“不用了。”
他夹起自己碗中的菜示意给宋湘宁看:“我吃这个就挺好的。”
其实他胃口本就不大,吃下去几口便饱了,相比自己吃,他更喜欢看宋湘宁吃。
他小时候就发现了,宋湘宁吃东西的样子,可比美食要吸引人的多。
每次她看见自己喜欢的食物,就会两眼放光,吃东西的时候习惯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像一只仓鼠。
她极爱吃辣,每每被辣得小脸通红,泪眼汪汪,不停斯哈斯哈地吸着气,却仍旧不肯放下手里的筷子。
就像现在,她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些许的红晕,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温琼瑜敛去眸中深色,倾身上前,拇指替她拭去唇角边的污渍,低声道:“好歹是个公主,怎么吃相这么不端庄。”
话虽如此,可他的神色却无半分嫌弃的意味,反而藏着无尽的宠溺。
宋湘宁毫不在意地拿出手帕胡乱擦了擦,一边吃一边道:“这有什么,要是在你面前我都不能做自己,那岂不是活得太累了?”
且不说他们如今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无人在意,就算是有人看见了,那又能怎样,她是公主,谁还敢说她不成?
话音落下,温琼瑜唇角边的笑意又添了几分。
“宁宁说得是,在我面前,你想怎样就怎样。”
在他身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受公主身份的拘束,永远都是开开心心的。
另一处角落里,同和犹豫许久,终于上前按住沈诀的手,关切道:“大人,您不能再喝了。”
面前的菜他没动几筷子,可酒却是一杯接一杯的下肚,这样喝,便是铜墙铁壁般的胃都受不住,更别说他之前的病还没有好全。
然而沈诀却没有听从同和的劝告,只将他的手臂挥开,又斟满了一杯酒,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他坐在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宋湘宁和温琼瑜的身影,他看着他们二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只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刺眼极了。
从前宋湘宁在他面前,可从来不会这么“放肆”。
她一直都是端庄稳重,做任何事都小心谨慎,一丝不苟,即便是用膳,也是一小口一小口,格外矜持。
可她在那个人面前,却能如此开怀大笑,不拘一格,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
沈诀突然想起来,宋湘宁醉酒的那个晚上。
那个时候他还疑惑,究竟是谁带她喝得烂醉如泥,如今想来,答案不言而喻了。
宋湘宁在他面前,还当真是轻松愉悦得很。
约莫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宋湘宁有所察觉,疑惑地转身朝这边望过来,沈诀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端坐起身子,然而下一瞬,温琼瑜却突然伸出手挡在了她的眼前。
于是沈诀便只能看着宋湘宁拉下他的胳膊,嗔怒地在他肩上锤了一拳。
再没有朝这边望过来。
-
“你好奇怪,挡我的视线干什么?”
宋湘宁加了一块藕片放到自己嘴里,嘎吱嘎吱地咬着。
她总是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温琼瑜见她没再好奇地四处张望,便悠悠然地饮了一小口酒,道:“公主今天打扮得这样好看,又坐在殿外,自然会有不少人偷偷瞧过来,要是一个一个回望过去,怕是要累坏了。”
这一番话让宋湘宁很是受用,她矜持地抿唇一笑,只是眉眼间却还是克制不住地染上了几分得意之色。
但当她回味过来温琼瑜方才对她的称呼,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怎么也开始叫我‘公主’了,听着多生疏。”
温琼瑜面上笑容一滞:“也?”
旁人这样称呼她,是礼节,她不会在意,只有与她关系亲近之人这样唤,她才会不高兴。
思来想去,这样的人约莫也只有一个,就是那位前驸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