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渐渐来临,鱼肚白的天空把蒙蒙晨光拍下山野。
背上的白琉衣还在沉睡当中,寒续能清晰听到她此刻沉重且可爱的呼吸声,没喝过酒但是她明显没有什么酒量可言,除了酒精本身的麻醉力,寒续还在其中加了迷药,苏醒的话,保守估计至少还需要等到明天左右。
即将到来的事情她或许不愿意面对,寒续也无心去探究,可是,走投无语,他必须代替她来面对。
……
经过一整夜的跋涉,始终维持着在不打扰到白琉衣的情况下,最大速度的寒续,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因为在这片罕无人烟的山林中,前方十米的斜坡上,长着一棵李子树。
现在只是五月,树上已经结上了青涩的果子,一颗颗清稚的圆果把并不粗壮的树枝压弯了腰,寒续的眉毛也像弯曲的树枝那样微微地弯了起来。这棵李子树上许多枝叶格外整齐,而地面上,也散落着裁剪下来的枝叶。
寒续的心情忽然间开始澎湃。
这附近有人居住。
我……找到了?
从怀里掏出来一张老旧的纸质地图,地图上寒续做了许多标注,每行走一带,他就会标出位置。没法使用电子地图,这里也明显没有网络可以使用,无法精确定位,但是要是自己一路的估计都没错,他现在的确是在花山的东南角一带,而这里,也是他最终的目的地。
地址也没错……
他仰起头看向了更前方,心情沉重起来,步伐匆匆地朝前掠去,前方的李树越来越多,组建成了一片李树林,这些被人精心裁剪过的李树每一棵上面都向他传递着一个他一直渴望找到,但是简单至极的信息——此地有人家。
寒续压制住心中为时尚早的狂喜,深深吸了口清新而芬芳的空气,仅仅是有人住是不够的,如果住的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么没有半点意义。
心情平复下来接着往前,步伐变得缓慢谨慎了许多。
在他脚旁有一只正在觅食的蚂蚁,爬到了一片落地后正在腐烂而发黑的李树叶子背后,寒续谨慎的脚步没有留意,踩了上去,蚂蚁格外的脆弱,在脚下变成了黑色的烂泥。
似是药罐被摔碎,它体内散发出了一道普通蚂蚁所没有的香气,香气就是某道机关,这片密集的李树林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嗡鸣声。
在四面八方的林子后面,一团团黄蜂,风暴般席卷而出,而后聚集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团流动的黄色云彩。让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令寒续的眉头也死死地蹙下,指缝中第一时间出现的玄卡散发着红色的光亮,若是这些蜜蜂轻举妄动,寒续手中的卡片会爆发出耀目的火焰。
而在这些黄蜂的后面,一头头野猪出现,这些野猪的双眼都泛着不同寻常的绿光,没有对他翻滚牛蹄,而是丧失了所有野性,如同忠诚的奴仆,呼哧着呼吸,将面前的棵棵李树推开。
如电影院的幕布拉开,三十米外,一所被竹林环绕的木屋,映入视野。
寒续的呼吸骤然一滞。
环绕着寒续的黄蜂群在一个呼吸之间就会将他淹没,不过他们却全都和寒续保持着距离,好像是一个个抵御来敌,可在陛下命令之前不敢轻举妄动的卫兵。在木屋出现之后,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一只黄蜂从这至少十多个蜂巢才能聚集而成的密集蜂群中出现,环绕在了寒续的身边。
寒续这才注意到黄蜂的尾巴处连通尾刺都呈现不知人的绿色,显然和野猪一样,也是药物滋养而成,让这些毒针拥有着远超普通黄蜂的杀伤力,同样也是因为药物的控制,才让这些寻常的昆虫和野兽能成为被人指挥的大军。
这个世界上控毒能控到这等地步,寒续闻所未闻,只凭这个,已经可以大概确定屋中人的身份。
这只黄蜂从头到脚地环绕着没有反抗的寒续飞了一圈,然后以线圈式的飞行轨迹飞到了屋中。
接下来木屋里响起来的女性的声音,则让他完全坐实了判断:
“十多年没有人来过这里了,不知死活的后辈,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高师境玄卡师,想来应该是联邦里数一数二的奇才,可是你不知死活地踏上本座的土地,算是你倒了八辈子霉!”
开口的一段话,不急不缓,有如天上来,仿佛是神明高悬于空,其间内容满是纵横天下的巅峰强者的狂放和傲气,如奔雷贯耳。
而寒续身后穿过的路线的地面上,从地下飘散出淡淡的黄色毒雾,被子般铺开在地面,将离开的路面封禁。
忍住骨骼深处颤栗,寒续深吸口气,完全没想过自己要面对的人物居然会是如此狂傲不羁,而非周咏那等纳百川的胸怀,心情剧烈起伏的他透过黄蜂群的间隙,看着竹林中的木屋,将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的抑制。
“晚辈是虚门周咏的弟子寒续,冒昧前来,敢问前辈您可否是……九谷毒后?”
“周咏?”屋中人的狂放之气骤止,轻嘶了一声,没有正面回应他问题,只是冷冷道:“周咏居然也收了弟子?”
寒续微微欠身,道:“晚辈正是老师的第一位弟子。”
“周咏……”木屋中的女人沉吟了片刻,显然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也极有分量,她话音慢慢地平静下来,“本座给他三分面子,留你狗命,滚。”
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她与周咏之间也有段故事可说,女人的声音变得沉重了几分,甩下了这样一句话后,那好似苦力的野猪们又顶着似乎本就可以移动的李树回归原位,将木屋重新掩盖。身后的毒雾沁入地面,身周的那群蜜蜂忽然癫狂起来,好偌一场海浪,试图将寒续向外延推去。
寒续宛若礁石,脚步没有后退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