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严心道他是想和外婆合葬的吧?
说这话只是因为放不下面子?
自己到底该不该听从?
烦恼的一宿没睡,顾严几次三番要去问问唐励尧,都忍住了。
一个是之前的事情还没翻篇,一个是坚决不给唐励尧在内心嘲笑他的机会。
“外公,乌龟是不是您养的?”顾缠指着小水池。
孟白望过去,没有否认:“怎么了?”
顾缠说:“外婆讨厌小动物,瞧见蚂蚁都恨不得踩死。但我想起来有一年天旱,水池干了,外婆曾往池子里倒过水,怕它死掉。”
孟白摩挲着耳垂上的丁香花瓣耳钉:“小缠是想告诉我,你外婆一直养着我的乌龟,心里还是很挂念我的?”
顾缠不知道:“若不然呢?”
孟白从藤椅起身,走入雨幕中,将那只老乌龟从水池里捞出来:“你可能不知道,这乌龟原本有一对。”
是他和薛丁香的定情信物,“这只是公的,母的被她炖了。”
兄妹俩:“……”
孟白将老乌龟扔回水池里,声音淡淡的:“她给水池灌水,是想它长命百岁,来证明谁离了谁都可以安稳的过一生。”
不只乌龟,她还会疯狂寻找其他证据,来证明除了共生傀儡,没有人会一直陪着她。
就连他为她背叛家族,都能被她拿来当做指责他不忠的武器。
他用了五十多年,走遍山河大川,兑现了他势必查清油人诅咒来历的诺言。
现在就等着咽气之前,在心中痛快的反驳薛丁香。
“你瞧见没有,我说过的一辈子,是不是连一秒都不少?”
孟白从雨中走回来,天色暗了,他点亮头顶的灯笼,随后又在藤椅躺下。
顾严在他左侧站着,顾缠则坐在他右手边。
小雨淅淅,廊下光影微晃,孟白说:“小缠刚才问,我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确实有一个。”
兄妹俩一起看向他。
孟白闭上眼睛:“我祈求神明,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千万别再让我遇见你们的外婆了。”
……
半个月后,孟白去世,兄妹俩和唐励尧陪伴他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
办完丧事不久,兄妹俩也要分道扬镳了。
因为顾缠的四肢日渐僵硬,蛾化进度凶猛,最迟一周,她就会彻底完成结茧。
白蛾子山不安全,需要去一个合适的结茧地。
顾严现在是普通人,和顾缠待在一起,保护不了她,还可能会成为负累。
他决定出国,去照顾谭梦之。
安排妥当以后,他们锁了老宅的门,离开白蛾子山,再次去往春城。
春城国际机场,顾缠坐在轮椅上,被唐励尧推着。
她戴了手套,穿蓝色卫衣,外套一件白色毛呢斗篷风衣。
这斗篷风衣是唐励尧特别定制的,帽子非常宽大,带上之后,整张脸只剩下巴,又不闷。
和她一比,只压低棒球帽檐的顾严显得正常多了。
“严哥,我都安排好了,你过去那边闲着没事,正好可以治一治……”唐励尧指的是伤疤。
顾严:“不要钱?”
“咱们都是一家人,花我的钱你心疼什么?”唐励尧最近开窍了,发现之前真蠢,干嘛赌气自己赚钱?
唐律当时对顾缠说,“你花我儿子的钱,不还是我的钱。”
他就该怼一句,“你的钱,不也是你爸给你的?”
富二代有什么资格嘲讽富三代?
“不用。”顾严只是习惯低着头,对这些疤痕并不在意,“折现吧。”
唐励尧本想劝他这样不容易娶老婆,又想起谭梦之,欲言又止。
“没话说的话,我走了,”顾严毫无留恋,转身往安检区走。
“哥……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拥抱?”顾缠舌头僵硬,说话吃力,“上次你数落我煽情,现在咱们要分别了,能让我抱你一下么?”
顾严停下脚步。
机场内,随处可见因为分别而相拥的人,拥抱再正常不过。
上次他是觉着丢脸,这次似乎没有理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