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成国公和成国公夫人失声道。
陆老夫人不管那些,取出一块令牌,看着令牌上精致的花纹,她不禁老泪纵横,老国公将陆家的信物交给她,希望有一日,她们的儿子能成长到担负一个家族,可惜她始终没有等到那一日,将令牌交到陆榕手中,哀伤道:“你们祖父将陆家的根基交于我手里,希望有一日,他的儿子能明白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的时候再交给他。可惜,我没教好儿子,对不起你们祖父的嘱托,等了二十年也没等到。”
陆榕泪眼朦胧,终究没忍住脱口而出的话:“所以,祖母您一直都在给他机会,甚至从未考虑过大哥的处境……”
陆老夫人声音悲戚:“是啊,我错了,这一错,就将我柯哥儿的命错掉了。”不管被伤了多少次心,那终究不能抹杀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可惜,她醒悟的太迟了。
陆榕忍住心痛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若是有家族力量的支持,他哥会不会就平安无事。
陆老夫人看着痛苦的孙儿,淡淡的对看不清表情的成国公说道:“以后,榕哥儿和柏哥儿的事你都不必再过问。”不理会惊愕的成国公夫人,她转头对小孙儿说道:“柏哥儿,你以后好好听你兄长的话,孝顺父亲,母亲。”
陆柏哭着点头:“是,祖母。”
说完这些话,她的精神在迅速衰退下去,拉住陆榕的手,声音颤抖的说道:“榕哥儿,祖母要去你见祖父,母亲,大哥去了,你好好的。”
陆榕失声痛哭:“祖母,祖母!”感觉到手上松开的力道,他哭声停顿一下,声音变的压抑而痛苦。
老夫人苦熬多日之后,还是去了,等丧事全都办完,琐事全都处理清楚,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六月的天气,陆榕穿着一身素衣,安静的呆在房里,直到有声音道:“少爷?”
陆榕放下手中的笔,说道:“进来吧!”
那人进去,恭敬的低头禀报道:“少爷您要的人带回来了,现在安置在庄子上。”
陆榕神色淡淡的:“将人带回来吧。”
傍晚时分陆榕在柴房见到了那人,躺在地上的女子憔悴而狼狈,青丝中掺杂着白发,见到陆榕看,她猛的坐起身:“三少爷?”声音沙哑带着不可置信,她一路上被蒙着脸送进来的,并不知晓这是国公府。
陆榕意兴阑珊:“你应该称呼二少爷才对!这说来都要多谢你,若非你儿子去了,我就真是三少爷了!”
女子一怔,坐好,仿佛一下子淡定起来,说道:“二少爷抓了妾身回来有何事?”她本是梁国的探子,当年遇上成国公也是机缘巧合,说起来,那些年倒是她过的最痛快的时候,可惜她心爱的男人有难,她只能回去助他。诈死脱身,也是想要给坑害一把当时的夫人。见陆榕不看她,只望着门外发呆,她试探道:“是国公爷?”她急切道:“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求二少爷放过我儿子吧,当年的一切妾身定然悉数告知国公爷。”
陆榕却蓦地微笑起来,他问:“当年二哥你都下的去手,如今倒是宝贝起这个儿子来了!”数九寒天,二哥一人在水里挣扎,他年龄小,怎么拉都拉不上来,反倒自己也掉进去了,而后,他被大哥救了上来,二哥因为慢上一步不治身亡,他高烧一场,前尘尽忘,当初想起一切他自然也想起了这个女人慌乱而去的身影。
“不,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女子的声音尖利又慌张,她很久都没想起那个孩子了,想起那个主子要求放弃的孩子,她没办法,对她是没办法,不放弃孩子,主子就不帮她回去。不回去就没法救心上人。她跪着前行几步,抓住陆榕的衣摆说道:“你放过我儿子,我给你二哥偿命。好不好,好不好,我给他偿命!”
陆榕一瞬间胸口憋闷到不行,照着女人心口狠狠一踢,看着被他踢翻的女人,眼神怒意冲天,语气却平静无比:“等着吧,有你偿命的时候。”说完转身出去,不去管女人凄厉的叫声:“二少爷,二少爷。”对看守的婆子吩咐道:“堵住她的嘴。”
自柴房出来,先是去了陆柏的院子,陆柏见到他显然十分惊讶,叫道:“二哥。”
陆榕拍拍他的肩膀,取出那块令牌,说道:“我马上就要回前门关了,陆家就交给你了。”说完将令牌交给陆柏,轻声说道:“不要辜负了祖母的期望。”
陆柏猛然间就想起祖母生前的话,她说二哥怕是不会要这个爵位,他出声道:“二哥,我从未想过越过你继承爵位。”他相信自己即使没有爵位也能闯出一片天来。
陆榕一顿,叹息一声:“我知道。”
陆柏瞬间明白了祖母的意思,陆家最重要的不是爵位,而是暗地里的那些力量,大哥回到前门关,根本没法收拢这些势力,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压下心里的怅然,他收下令牌,郑重道:“陆柏发誓,一切唯二哥马首是瞻。”顿了顿:“爵位就算了吧,二哥身为原配嫡子,理应继承。”
陆榕笑的有些伤感:“小柏也长大了。”
陆柏鼻头一酸,众人都叫他柏哥儿,唯有二哥从来都是叫他小柏,带着他玩耍,有人欺负他就帮他找回场子,这些一直都是在他的记忆里。
两人说起小时候,一直到太阳落山才住了嘴,陆榕离之后,去了成国公的书房,有些厌恶的看着他瘦削颓废的样子,倒是成国公瞧见陆榕的眼神,冷冷道:“我会顺着你祖母的意思请封你为世子。”
陆榕带着些讽刺道:“当初大哥死讯传来,我病的要死的时候,曾经恨你心狠,也曾伤心痛苦,甚至想要绝了你所有的子嗣来报复你。可惜老天有眼,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事。”
成国公脑袋轰鸣,一瞬间想起家里再也没有孩子出生,怒骂道:“逆子!你对我下药!”
陆榕轻轻笑了一声:“你瞧,你就是这么不堪的人,我说要绝了你所有的子嗣,我的死活你不管也就罢了,对陆柏你也不过如此吗!”他本来还以为对陆柏这个男人至少是有父子之情的,没成想这人竟然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管成国公痛恨的眼神,他继续道:“当初落水,不是陆云恒为了救我,而是我为了救陆云恒。”
他静静的看着成国公,眼神无悲无喜,轻声道:“而你的心头肉秀儿姨娘是大梁的探子,她为了回大梁救心上人,亲手杀了你最心爱的儿子。”看着成国公不可置信的脸,他微笑着说“你这一生不过是个笑话。”看着近乎疯狂的成国公,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此,我们恩怨两清,互不相欠,父子之恩绝矣!”说完他扯下成国公腰间代表陆氏子孙身份的玉佩,用力一折,然后松手,断成两半的玉佩坠落在地。决然的转身,再没回头。
陆榕回到院子,让人将收拾好的秀姨娘送到了成国公身边,自己则去了陆老夫人生前的院子,他坐在床边,仿佛床上坐着陆老夫人,轻声道:“祖母,我一直忍到你去了,才处理这件事。您不要怪我狠心,若不是他,母亲不会郁郁而终,若不是,大哥不会落的客死异乡的下场,若不是他,我陆氏也不会是如今的格局。我这么做,也是成全了他。”他就是要让那女人一遍遍的提醒,他的一生都是笑话。
第127章
纠结
林静姝虽说担忧陆榕但是也没什么法子想,失去至亲的痛苦别人的安慰没什么用,只能随着时间流逝自愈。只盼着陆榕能早日走出来。日子过的飞快,陆老夫人去世百日后,陆榕准备回边关了。先应了陛下召见,而后去林府辞行。
见过了林府的长辈,陆榕去了小花园,果然林静姝正安安静静的喂鱼,见到他,一下子笑起来,她那般真实的喜悦感染了他的情绪,微微一笑:“我带了乐安的曲谱过来,虽然是残缺的版本,但都是现存于世极少见的曲风,你读书累的时候,也能换换心情。”
林静姝眼神一亮,急切道:“乐安现存于世的曲风都是婉约温柔的,你的意思,那残缺的曲谱是他后期所作?”乐安是前朝十分有名的古琴大家,一生经历坎坷,年少成名,顺遂多年,一朝跌落泥潭,而后,半生坎坷,起起落落,老来才终于稳定下来。也就是那些年,他写下曲子无数,传世名作至今还有流传,只是他临终之前烧毁了大多数的曲谱,现存于世的大都是他的后人整理的。
陆榕见她眸中的期冀,笑着道:“我瞧着是,从残存的曲谱看,大气沧桑,想来修复起来也是极费工夫的!”想到她的习惯,皱着眉头叮嘱:“我找这些东西来都是给你解闷的,可不能废寝忘食的研究。”
林静姝轻咳一声:“我有分寸!”
陆榕多了解她啊,从前她请他帮着找古籍,她倒好,生生将自己看吐了,借她古籍的自己也被祖母罚了一顿,想到这里又笑起来,语气也轻快起来:“林叔父对我可不满意的紧,若是知道了因为我的缘故你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那我何时才能得到岳父大人的认同?”又轻轻柔柔的哄她:“左右这古曲修复不在一时,你慢慢来。若是你乖乖的,我那里有一块极品的羊脂玉,回头你画了样子,我让人做出来送与你,好不好?”
林静姝听到他温柔的嗓音仿佛极尽包容宠爱,一时间红了脸,嘴上不认输道:“你的都是我的,怎么会是送给我?拿我的东西送给我?”
见她不讲理,陆榕一时笑意更深了些,揶揄她道:“姝姐儿放心,等孝期一过,我就请陛下赐婚。”
林静姝立时听出来他这是说她迫不及待的想嫁给他,慢慢道:“我可是要准备继续参加文渊会的人,嫁人什么的,还是缓缓再说!”
陆榕苦了脸,说道:“成了亲,也是不妨碍你参加的!”
林静姝将手里的鱼食扔到水里,不紧不慢的道:“那怎么好,成亲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不是得分散精力,这回上榜多少有些是因着运气好,下一次自然要靠着真本事,我这火候可是还差点!”
陆榕赶紧道:“你不是一直觊觎我们家的书楼,嫁过去了,那可都是你的了,古籍什么的你想何时看就何时看。成亲前,我依着你的喜好将书房布置好,保管不会耽搁你读书。”
林静姝瞪他一眼,换了个话题:“漱玉公主马上就要到了,我可忙着呢。”她眼神亮晶晶的:“若是顺利的话茂哥儿过年的时候可以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