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四,乃徐阁老六六大寿的日子。
天空瓦蓝湛晴,万里无云,府城的百姓都说,这是老天爷给徐阁老贺寿呢。
通常来讲,都是整寿时才大操大办,但六十六岁是个例外,民间有俗语云‘年过六十六、阎王要吃肉’,对老人来说,这个年纪是个坎儿。
所以闺女要给老人割一刀六两六钱肉,替老人祈祷禳祸。生日也要尽量办得隆重,遍邀亲朋一起来热闹一场,去去晦气。
何况这还是徐阁老返乡后的第一个寿辰,徐家的孝子贤孙、家人奴仆们更要尽心尽力的操办起来,以彰显这个江南第一大族的荣光与体面。
从两天前开始,城里便到处张灯结彩,黄土垫道,大道上还扎起了彩楼。家家户户沿街摆好了香案,挂起了串串红色的灯笼,将个华亭县城妆点的比过年还红火。
徐家更是一改平日的吝啬,铆足了劲儿要办一场江南瞩目的盛会。
他们光请柬就发出上千份去。还在退思园门口,用上千盆黄白两色菊花,拼出了个大大的‘夀’字,周围则以紫菊花、黄菊花、绿菊花等五彩缤纷的菊花环绕,煞是夺人眼球。
辰时不到,前来道贺的宾客们便蜂拥而至。
来的人实在太多了,退思园根本没那么多房间容得下。
好在徐家这次下了血本,在院中各处草坪空地搭起了一个个偌大的芦棚,芦棚里还放了熊熊燃烧的炭盆。在这十月底的江南,便足以让来宾们坐在棚中围桌吃茶,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了。
这简直就是一场松江府士绅商贾地主的大聚会,稍稍有头有脸的人全来了,他们坐在一起问长道短,谈天说地,着实热闹的紧。
不知不觉,退思园中愈发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磨了一上午嘴皮子的来宾们,开始感到饥肠辘辘了,却依然不见主人家有开席的意思。
因为徐阁老真想请的人,还没到几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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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璠站在府门口的大红灯笼下,眺望着远处的街口,一张脸却惨白惨白的。
也不知是被冻得,还是受了什么刺激。
一旁的徐府大管事徐大,见他都快要变成望夫石了,实在忍住低声劝道:“大爷,他们这会儿再不来,怕就是不来了。”
徐璠却置若罔闻,依然保持眺望姿势一动不动。
“大爷,咱们还是进去吧?该开席了。”徐大看看地上的影子,再度焦急的催促。
“该来的不来,开什么席?”徐璠郁郁说一句,不过还是依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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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璠一路上失魂落魄,来到万壑松风堂后的暖香阁中,他使劲拍了拍面颊,好让自己的脸上有点血色,这才走上了台阶。
门口的奴仆赶紧给他打开门。便见徐阁老、胡直、衷知府、郑知县,还有一众从外地赶来的官场旧雨、心学耋老们,正围坐阁中谈笑风生。
徐璠勉强挤出笑容,对众位贵宾拱拱手道:“差不多该开席了,诸位请移步吧?”
“走走,咱们边吃边聊去。”胡直也起身招呼众贵宾,到堂上入席。
“老寿星请!”衷知府等人笑着请徐阁老先行。
“同去同去。”徐阶一身喜气洋洋的寿星打扮,笑着在徐璠的搀扶下起身。拄着拐杖被众人簇拥走出暖香阁。
往万壑松风堂走的路上,他低声问徐璠道:“客人都来了吗?”
徐璠险些破功,垂首摇了摇头。
他明显感觉父亲身子一晃,赶忙加力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