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陪公笑了笑道:“陪公想到的事情,陛下肯定也想到了。只是可叹那郑氏,难道不知道画虎不成反类犬吗。我们汉军付出了多少牺牲,才算是有了一套完整的火枪体系。可那郑氏,竟凭一商人所授战法,便想于我方计较。这多少有些自取其辱的味道!”
林风叹了口气摇头道:“其实台湾之事,朕并不想通过这种方法解决啊。”
周陪公如何不明白林风的心思,眼前的这位主,打满清,抗蒙古,为了已经流落到蛮荒之地的天朝子民,竟然不顾正在大战,抽调两千精锐,绕了大半个地球去报复。连国名都是以汉为名,由此可见其排外之心。更何况战报上的这只敌方部队,还是曾经击退过荷兰人。这就难免让人唏嘘一番了。
不过这么多年过来了,林风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他接过战报,在手上拍了拍,缓缓了说道:“这账,就先记在郑经身上了,到时候一并追究。”
说完,他又问道:“慕容鹉的海军陆战队训练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周陪公显然也是很有兴趣,用比平时高了半度的语调说到:“很不错,臣也没有想到,慕容鹉带来的那数千洋人中,可是有不少的人才。特别是其中还有人拿出了他们这一路归途所经过的地形图,其中的精细之处,比参谋部中所藏地图高出太多。很多敌方,我们参考了他的航海图,并且听他一一讲述后,才明白了自己的错误。而其他的人体格也是非常不错,在舟上行走,竟是比一些人岸上行走还迅捷不少。”
对于周陪公所言,林风一点都不惊讶,能经得起大半个地球航行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转而问了别的问题:“他们的汉语,还有陆上战斗怎么样?”
周陪公答道:“这方面,慕容鹉早就想到了,这一路东行中,他是一点都没有浪费,一面教授这些人的汉语,一方面训练他们的各项能力,在微臣看来,那些人除了对汉军的一些规章条例不太熟悉以外,其他的都可以算是一个标准的士兵了。”
林风听完,沉声道:“这样朕就放心了,你就叫慕容鹉做好准备吧。现在就看事态如何发展了,他们随时有可能会出动的。”
这份捷报同时发遍了汉国各地,只是汉国的百姓已经看惯了各种胜利,连当初那些不可一世阿哥,格格们,都被汉军赶走了。那对这些清军的手下败将的战绩,就显得不那么耀眼了。只是军方的众人算是出了一口气。江南本来就已经被汉国视为自己的地盘,郑氏的入侵举动,在这些军人的眼中,完全就是不知死活的挑衅,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而反观郑氏方面,却已经是愁云惨淡了,南京城此时还没有攻下来,反而郑氏进攻的压力还大了起来,想必应该是听到了汉军东来的消息。开始拼命了。
而那只精锐被围的消息,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在郑氏众人心中炸响。那只不足万人的部队,虽然没有名字,可实际上起的作用,就如同御林军一般。一直都是由郑氏中的精锐抽调组成。在他们的身上可是集中郑氏希望。最好的训练,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待遇。
连郑经把他们派出去时,也是考虑再三。只是迫于瑞克军团的压力,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本来下的指令都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拖住汉军的步伐,好给南京争取时间。只要南京一下,马上就撤回来,这只部队郑经实在是损失不起。
可如今落到现在这局面,郑经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面对着一众也是愁眉苦脸的属下,郑经就差点说道:为啥都是火枪,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这时被林风踢回来的陈近南上前道:“王爷,依属下这次出使的经历来看,汉国从上到下,态度都很强硬,如今臣就怕就算拿下了南京城,恐怕我们也守不住!”
冯锡范立刻驳斥道:“陈近南,在这危急存亡之际,正当大家万众一心,度过这个难关,你说这话是何居心,难道还想我们退回台湾不成。这样我们如何对得住前面那已经倒下的郑家子弟!”
这番话,逼得陈近南垂首颤声道:“在下正是为郑氏子弟着想啊,汉军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这还不是他们的主力,马鹞子投降他们才多久了,就已经能把火枪用的如此纯熟了。换成是汉军那些的老班底,我们又该如何应对?要知道这次东来的,可不止马鹞子一只部队。”
两人在郑氏这个小集团中,可谓是郑氏的左膀右臂,两人闹成这样,郑经赶紧说道:“大家都知道,两位都是为了郑氏着想。这等事情,我们还是先慢慢商议吧。就是连我都没有想到,汉军的实力会如此强劲,本以外我们引西洋火器,并加以改进,已能有所优势,哪曾想到,还是一败涂地啊。说起来,还是我思虑不周啊。”
郑经这一开口,陈近南马上说道:“这并非王爷之错,我等也有责任。在北京盘亘数人,也曾见过汉军士兵背负火枪,当初只是以为外观有所不同,并未在意,所以回来后也未曾提及,现在想来,是在下之错啊!”
对于这名老臣,郑经是赶紧安抚道:“莫要这么说,以身犯险,与汉国谈判周旋,已是不易,不敢苛求太多啊。此事还是让我思虑思虑吧。”
郑经既然开口,众臣虽然肚子里面装满了话,也只能悻悻而退。留郑经一人留在房中。他慢慢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的身子后,推开窗户,望着北方的天空喃喃道:“依照约定,我已经动手了,现在就看你的了。别要弄的各个击破啊!”
第二十四节
公元一六**年,大汉元兴五年,初春。
这年冬季漫长,冬雪甚厚,滚滚而来的漫天风雪几乎积过了膝盖,直到了农历三月,北方大地仍自白雪苍莽,丝毫没有消化的迹象。道路行转艰难,只有过了秦岭淮河一线,情况才勉强得已缓解,泥泞不堪的官道两旁,终于可以看到一些青青脆脆的小草露出头来。
从去年秋天开始的战争仍再持续之中。神州大陆四面八方战火熊熊燃烧。
去年深秋,针对台湾郑经集团的军事冒险行动,大汉帝国终于做出了激烈地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个军事帝国的报复是如此暴风骤雨,宛如一只被激怒了的豹子,不顾一切地给冒犯她的敌人以致命一击。
自驱逐媾和使节陈近南之后,大汉总参谋部立即下令中原兵团抽调精锐部队,自山东、河南、苏北南下,对残清地方军阀部队、土匪、自发性的山寨、地主民团武装进行大面积扫荡清剿,完成军事占领。而中央突出部军团,以第十二军***部为主力,自安徽沿长江而下,一路横扫,直至进逼南京,与台湾陆军主力在南京城下拉开了决战的架势。
但西北战区的战局就颇为被动,在目前的政治军事局势中,在去年秋天的博弈中,大汉帝国遭到了蒙古盟友科尔沁部的可耻出卖,而就在西北战事爆发之前,朝野上下颇为不屑的蒙古内战暂告一段落,虽然科尔沁和葛尔丹没有正式歃血为盟,但局势却早已一天一天地明朗。
在辽阔的蒙古草原上,科尔沁和葛尔丹以伊克昭、鄂尔多斯、乌兰察布、达兰扎达加德、库伦为实际军事停火线,划分了彼此的势力范围,心照不宣的朝长城以内进行军事部署。
就以几月以来大汉帝国军械粮秣统计衙门的谍报说知,从去年十月以来,在东部草原,原本与准葛尔汗国对峙的大批精锐骑兵部队纷纷掉头向南,沿着长城各个重要据点驻扎下来,囤积草料、粮秣、军械、火药等各种物资。
到了现在,大汉帝国各个边塞城市早已不动声色的开始戒严,从关内向塞外流动的人口、物资、商团被人为的大大减少,山西、直隶乃至宁锦、奴尔干等行省地方官员接到秘令,开始严查治安,清点战备仓库、梳清破败的官道、桥梁、清理偏远人口,加强民团壮丁的武装和编组训练,可以说,就在葛尔丹能够毫无顾忌地入侵甘肃之后,大汉帝国和科尔沁那原本就松散虚伪地军事联盟,就从实质上被瓦解了,战争是否爆发,只是一个导火索是否合适的问题。
所以,在这种状况之下,北中国的各条边境战线处处吃紧,沿着陕西、山西向东,长达数千公里的边境线上,竟然只有一个主力兵团,即赵广元的北线兵团,所辖的正规军满打满算不超过五万人,而剩下的,就只有各省执行控制的地方部队、臣服的蒙古各部仆从军、以及都察院下辖的都卫军和那些辅助民团部队。
而就在西北战场的正面一线,担负起西北大门正面防御的赵良栋兵团,总兵力还不到三万人,却担负着两个省的防御任务,这一点部队,沿着长长的战线撒下去,就好像把一把米投到一锅烧滚了的开水里面一样,冒了个泡就不见了,导致整个战线薄弱空虚、没有纵深、缺乏坚强有力的反击预备队,甚至就连兰州行辕、西北兵团都督赵良栋的身边,都仅仅只能保留两千多人应急部队。
去年十月,听闻准葛尔铁骑犯境,帝国皇帝林风大惊失色,紧急抽调两千近卫军铁骑千里赴援,赵良栋迎接圣旨时高呼万岁,完了晚上睡觉时迷迷糊糊对小妾说梦话:“陛下找了个十斤的坛,却叫我酿一百人喝的酒!”
所谓的“杯水车薪”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那年皇帝陛下在山西忻州给葛尔丹留下的教训实在太过深刻,虽然葛尔丹坐拥数万铁骑,但却一直都不敢发动大规模入侵行动,战线的局势维持在小规模的骚扰、劫掠、报复和反报复拉锯状态,双方主力都远远地藏在战线之后,坐待观望。
很多人应该对此非常失望。
葛尔丹的迟疑和胆怯给了大汉帝国充足的反应时间,在西北战事爆发之后,帝国中枢经过紧急磋商,总参谋部决议将中原瑞克兵团分拆开来,说部近七万大军被剖为两半,在初冬的严寒下,一半顶风冒雪全力西进,火速增援赵良栋说部;而另外一半,则在羽林将军瑞克的率领下,以第十二军***说部为主力,经湖北、循长江,在南方兵团王大海的策应下直扑南京,意图以快打慢、以锐攻缓、以有意击无防,一举击溃台湾郑经所部陆军主力,并就势拿下南京。
站在整个战场大环境角度来观察,南京战区的局势可谓复杂之至,围绕这座千古名都,三方势力拼命角逐。其中,势力衰败的就是至今仍坐在南京内城之中的那位“大清简亲王”——按照年纪来计算,这位王爷今年足足有八十二岁了,坦白的讲,在“大清”如此风雨飘摇的岁月,这位老人居然能在此艰难的时局坚持活下来,确实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钦佩的事情。
要知道,就在现在的中国,标志着“爱新觉罗”品牌的各种春宫画、性药、神油满大街都是,甚至就连他府第所在的那条街上都时不时有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突然窜出来,摆着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对行人拍胸脯保证:“要画么?全套的,太祖秘戏、太宗绝学、摄政王大战老太后、福临**、大玉儿与康熙小正太、十三格格都有,绝对xxoo包君满意……”
可以说,听到这样的传言,连一条稍微有点廉耻的狗都会去自杀了,别说是贵为皇亲的简亲王殿下。
但他依然顽强地、坚忍不拔地、不离不弃地、生猛乱跳地活了下来,不仅如此,健康状况居然还相当不错,据江湖传闻,这位八十有二的老大爷,偶尔也会买一本“摄政王大战大玉儿”的精装版找福晋模仿那么两、三回。
远在北京的林风偶尔想起这位可敬的老人,有时也不得不钦佩一下。
这些年来,在残酷的现实打击下,现在他所能够控制的军队一天一天地在缩水,慢慢地从二十多万变成十几万、再变成几万,最后就剩下手头的这一万六千多八旗兵,地盘也由几个行省变成一个江苏、半个省、十多个县、一个南京,到现在除了在内城八旗聚居区说话还能算数之外,甚至连负责外城防御的汉军绿营也不太理睬他了。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盘踞在南京城外的两支大军压根儿没把他算个人,而就连当初台湾军打到南京城下时,几乎连表面上的攻城架势都懒得摆出来,直接派了个使者,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进去,找负责城防伪军头目讨价还价。
不过就在这时,当价格还没谈拢的时候,汉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了过来,从湖北勋阳府开始,几乎上千公里的征途,这支南下的大军甚至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有打过,战武昌——杨起隆未战病亡,部下稀零四散;过黄河——守江地清军部队前赴后继蜂拥而来,争先恐后提供粮饷、提供船只民夫、提供军械补给协助进军,近乎四万大军就像做梦一样,顺顺利利的一路走到南京城下。
临上战场时,不少炮兵部队掀开炮衣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炮膛里都生了一层厚厚的铁锈。
原本打算顺势效忠“大明延平郡王”的伪清南京汉军绿营不得不再次摆正姿态,义正严词地向郑经使者表明自己对大清的无比忠诚和从内心深处突然爆发的真挚热爱,明确告知对方:现在投降是决无可能的。
据闻,简亲王喇布闻讯,老怀大慰,先是热泪盈眶,尔后仰天大笑三声,随即突又放声痛哭,最后,派人找了一坛花雕喝得烂醉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