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颤抖,嘴角却挂着讥诮的笑意,若是平素的她,做起这样的表情也是风情万种,但她已经多日不照镜子,知道自己狼狈,却不清楚究竟狼狈成何种模样,引不起男人半点垂帘。
“你不爱我,你也不爱自己的骨血,你只爱你自己。”她一只手缓缓摸着肚子,“杨东日,你都不要他了,我还留他干什么?生下来引众人唾弃?”
“我重视我的骨血,但我的骨血是翎儿,与你肚子里的孩子无关。”
月娥轻笑一声,笑容绝望:“是吗?你与我你侬我侬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杨东日,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嘴脸。”
这话就难听了,杨东日眉头微皱,扫一眼厉堂主,不想在旁人面前丢脸。
厉堂主嗤笑一声,旁若无人地嘟囔一句:“啧,狗咬狗。”声音很快飘散在空气中。
杨东日不悦,重重看他一眼。
厉堂主不动如山,没好气地摆手:“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
月娥盯着手上的汤药,一动不动,她怎么就这么蠢呢?她早就该明白了,多年前当她被送到卫海床上,而这个男人没有反抗的时候,那会儿就该明白他不是良人。他踩着她走到今日的位置,靠着她套取卫海的消息。
呵,真是可笑,她拿着碗站了很久,久到旁观的两人都失去耐心。
杨东日率先开口:“月娘子,别磨蹭了……”
“杨东日,”月娥打断他,“喝下去以后,帮主打算怎么安排我?杀了?卖了?还是关一辈子?他自己怎么不来见我?”
杨东日沉吟片刻:“帮主身体不好,恐怕不久于人世,不会来见你了。”
无视她震惊的表情,继续道:“至于你的出路……帮主提过一句……”他头一回有了犹豫,似是不忍,“帮主担心你后半辈子没依靠,已经替你找好男人,待你身子恢复,就送给上官护法,自上回惊鸿一瞥,上官护法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厉堂主一震,也站直了身子,面现意外之色。
月娥睁大眼睛:“红花教的上官?那个凌虐成性的男人?”
她的瞳孔中流露出恐惧,她还记得那个男人,明知她是卫海的女人,还敢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整个人长得像跟柴棍儿,看着弱不禁风,狠辣却闻名于整条道上,他身边的女人就没有超过一个月还活着的。
杨东日不说话,垂眸望地。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卫海,有仇必报。”月娥仰天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帮中都道他英雄气概,却连个女人都不放过!你们都被他骗了!这男人心眼小着呢!”
她毫不含糊,拿起药碗一干而尽,黑色的药汁顺着白皙的脖颈蔓延而下,形成一道蜿蜒的痕迹。她擦擦嘴巴,眸中泛着水光,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举起碗狠狠砸向杨东日,红唇吐出一个字:“滚!”
杨东日侧身避开,雪白的瓷碗“砰”的一声在地上裂开,碎片溅的到处都是。黑色的地,白色的瓷,颜色撞击得触目惊心。
厉堂主第一个转身走出地牢。
杨东日很快跟着他出去。
月娥目送他们离开,一直坚持站着,见他们走远了,眉头瞬间绞成一团,她抱着肚子在地上蜷缩打滚,□□道:“痛……”嘴中的声音破碎,“痛……好痛……”
血水渗出脏兮兮的裙子,她咬紧嘴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
厉堂主离开地牢后,独自一人走进卫海的房间,床前是卫淑婷伺候着。
这位大小姐出乎意料的坚强,知道父亲病危以后,除了最开始哭过一场,之后一直温柔体贴地照顾父亲,脸上永远挂着乖巧笑容,不让父亲担心。
杨东日和月娥之间的事情,并未告诉过她。是以,卫海一看到厉堂主进门就目光一闪,然后对女儿温言道:“淑婷,你先下去,爹爹和厉堂主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