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赌。
“杀!”的一声呐喊,官兵们冲进树林,双方顿时厮杀成一团。
张天所占据的位置正好成了半盲区,官兵们直线冲入蒋成兵力布置区。官兵将领是个纸上谈兵的货,江南多年安定,他又缺少实战经验,连平时军营日常操练都是能少则少。
是以,人数占优情况下,竟不能占据上风。
张天回头一看,眼眸眯起,又对徐虎使个眼色。徐虎收到后点点头,他也看出这些官兵只是武器好,数量多,其实不过是个花架子。
张天率众冲出去,杀出一条血路,直奔官船而去。
徐虎却带着一队人向蒋成方向靠近,一路杀一路喊,“蒋兄弟!撑住!我来帮你了!”
双方血战一天一夜,尸首遍布林中,到处充满恐惧与死亡,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肆意张扬,拼命往人鼻孔里钻,可众人都闻得麻木了。有人力竭而死,有人双手都在颤抖,气喘吁吁,额头上留下冷汗。
连蒋成这种以勇猛闻名的人都不住手心发麻,躲在亲兵后面休息一阵。
徐虎在另一头对仗,一把银枪耍得彪悍无敌,在冬日都汗流浃背。他越战越勇,一边往蒋成靠近一边将一队敌军也顺势引去。
双方汇合后,他便与蒋成背靠背,一起杀敌。
打这么久的仗,蒋成已有疲惫,戒心也失去不少,是以当背后的温度离开时,他竟没有及时反应。
一柄大刀当头砍来,徐虎侧身一躲,顿时直直劈向蒋成脑门子。
一刀致命,鲜血横流。
蒋成摔倒在地,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最后一刻也没明白,究竟因何而死。
徐虎悲痛大喊:“蒋兄弟!”然后一柄银枪横扫过去,扯着嗓门喊,“给蒋兄弟报仇!冲啊!”
本来逐渐萎靡的士气又振作起来,红花教同仇敌忾,再也不分谁是青寨人谁是闽地人,一起在徐虎的指挥下向前冲去。
杀声阵阵,久久不歇。
红花教终是获得一场惨胜。两败俱伤。
残余官兵只余下两艘船逃走,零零落落,连伤兵伤将都来不及救回船上。章知府看上去老了十岁,望着滔滔河水,沧然泪下。
官兵很快远去,独留一河江水,波涛茫茫一去不返。
余下的几艘官船仍停靠原位,红色旌旗舒卷蔽天,几乎遮住那一轮朝日。
张天坐在船舷上,举起酒盏,向迎面走来意气风发的徐虎敬上一杯。
官兵比他想得还不堪一击,他本来能吞下所有官船,奈何人数不够,只能看着他们脱逃而去,可惜啊可惜。
徐虎肩扛银枪,上面还滴着血,步伐迈得很大,大笑道,接下酒盏:“不负大哥所托!”
“我自然信你能做到。”张天起身,拍拍他肩膀,笑容满面,“现在就等阿旺那边的好消息,若是成功,闽地和凤阳都将是我们的!”
“要去驰援阿旺吗?”
“那边若能拿下应该已经拿下了。”张天道,“我们先回闽地,跟教主好好汇报这个好消息,一切还是以拿下红花教为主。”
数艘大船缓缓离去,又一□□阳升起,波光粼粼。
凤阳城外遍地尸体,零落的四肢,残缺的身躯。河面上漂浮着破损的船板,旗帜也已经倒下,昭示着方才进行的一场恶战。
偶尔有运气好的,幸存半条命,拖着受伤的身体倒在地上,费神想着该如何活下去。元青当初带走大批精锐,还有一些老弱妇孺找地方躲起来,等战争结束。
战争中残存的士兵几乎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尤其红花教的名声在江南实在不咋地。凤阳的官府向来不余遗力宣扬他们的恶事,加油添火,唯恐民众被他们煽动造反。
老弱妇孺只听到外头声音小了,却不知道战争结束没有,不敢走出来。
城外的地面下挖着数条地道。
其中一条地道里,黑黑瘦瘦的少年震惊地睁大眼,眨巴两下,确定自己没看错,不敢置信道:“你疯了吗?”
茯苓正在收拾包裹,她将自己常穿的衣衫和常用的药材都整理好,一样一样放进包裹里,飞快打个结,拿起就想走,回道:“我没疯,快让开,再迟就来不及了。”
长胜踮起脚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我说了我很正常,我没生病,也没有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只要和张大哥碰头我们就安全了,他会保护我们的。”茯苓半蹲身子,与他目光平视,“小胜,张大哥管理的地方比这儿好多了,以前在青寨从没有人欺负我,他们虽然是土匪,但不是坏人。”
长胜简直想给她一拳打醒她,张天的名头他听过,青寨的名头也听过,都做土匪了还他妈是好人?看姐姐平时挺聪明的样子,怎么涉及到感情就脑子进水了?
“姐姐,他都说过他不爱你,你还这么死皮赖脸凑上去?”长胜苦口婆心。
想起姐姐讲过跟他之间的事情,气得他连饭都吃不下,真他妈一坨狗屎,等他长大了非得狠狠揍一顿替姐姐出气,“姐姐,不值得,他明猜到你会有危险,还是把你一个人扔在凤阳,若是没遇到元老大,你说不定命都没了。这种一点都不珍惜你的男人还回头找他干嘛?有多远滚多远!”
“可是我喜欢他。”茯苓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还小,你不懂,你以后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就会明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长胜担心拦不住她,都快急死了,道:“是,我还小,可是该懂的我都懂了。姐姐,那就不是个好人,元老大这样的才是好人。”
他年龄虽小,可一直颠簸流浪,看人眼光既毒且准,乱世中跟错人就是死路一条。
他一把扯过茯苓手中的包裹,道:“喜欢算什么?能当饭吃当水喝?反正我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别去,外面现在还危险。”
茯苓又把包裹抢回来,板起脸问:“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长胜想去抢包裹,但这次茯苓有防备,他抢不过来,只能用身体挡住出口,阻道:“姐姐,元老大提醒过,他没回来之前我们别出去。”
茯苓想把他拉开,可长胜年纪小力气却不小,死死堵住不让走。她眼眶泛红,声音哀切:“求你了,让我走吧,我喜欢他,我想去找他,错过这次机会下回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上了。”
长胜看到她眼角的泪光,一呆,手上的力气一下子松开。
茯苓趁机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