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苦口婆心,全然一副为天下为太子着想的模样。
弥英轻笑一声,真要命,连她这虚伪的样子他都喜欢:“把消息透露到端王那边,由他捅出来?”
杜平犹豫地插嘴:“不太好吧……”让一个儿子去捅刀另一个儿子,对一个父亲来说太残忍,“皇上因此盛怒而决定彻查的话……我觉得不好,有风险。”
她顿了顿,抬头坚定意见:“不该去激怒一个头脑清醒的帝王。”
弥英沉默。
平阳公主笑道:“不用我们瞎折腾,王利自动自发就会去干这事。”
“王尚书?”杜平睁大眼,“王尚书和太子是姻亲,怎会去做?”
弥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一开始就想好了,怪不得她进屋就先问王利近况。
平阳公主道:“众所周知,太子不喜长子李承业,更加宠爱侧妃的儿子,王利看在眼里虽未开口,你们觉得他心里能忍?若最后太子登基却属意其他儿子,王利那人能接受竹篮打水一场空?王利此人善蛰伏又性狠辣,这回给太子联络卖官之事都是侧妃娘家跑腿,这样的把柄递到他手上他会无动于衷?”
杜平久久不动,事关李承业她就格外沉默,许久,开口道:“如果他忍下呢?”
如果王利够聪明,就该明白只要他保持地位,太子就不会舍弃李承业,其他事情都是旁枝末节。当然,太子舅舅那人,也不排除他登大位后脑袋发昏做傻事。
平阳公主覆上女儿的手,教道:“那我就亲自入宫提醒父皇,他一直希望我做个好女儿好妹妹,我就做给他看。”她的目光格外平静,“父皇的身体近来不太好,京城的风势怕要变大,我和他的冷战也该停一停。”
杜平望进母亲的眼睛里,欲言又止。
她想问,你跟皇上的父女之情是假的吗?你一直在皇上面前演戏吗?天家真的无亲情可言?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知道,这是个傻问题。
她已做出选择,她选择站母亲这边。
无需多问。
离开前,她又独自一人走到元青曾经的屋子,窗边的弥勒佛还在呵呵笑着,仿佛在嘲笑天下人汲汲营营的丑态。
杜平走过去,伸手取下这个褪色的泥人,自嘲一笑:“师兄,可能我骨子里就是个坏人吧。”
你不在这里也好,这样你不用做违背良心的事,我也不用再听你说一遍“你变了”。
她低头盯住那个泥人,紧紧捏住:“我跟你保证,不忘初衷。”
绝不会变得面无全非。
第122章 儿女都是债
平阳公主没料到,最后把事情捅刀皇帝面前的,竟还是端王。
果然,圣上龙颜大怒。
皇帝六十大寿近在眼前,却没想会收到这么一份“大礼”!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端王,就这么个兄弟阋墙的货竟是他亲儿子!他态度已经摆这么明显,这蠢货还敢往上撞!肯定是被朝中那些狐狸投石问路了!
端王以额支地,僵硬地跪在那里。
满地是茶壶碎片,一块一块凌乱在他身旁,衣服上不少地方都沾湿了。
他额上已有伤口,鲜血顺着额头流到地上,脸上肩上粘着不少茶叶,狼狈不堪。
皇帝已发过一顿火气,此刻面无表情坐着,“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端王抬头,血流到眼睛里,可他仍是往前直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帝嘲讽道:“朕小看你了?你竟还是为了维护国法?”
端王抿唇,脸上表情明显不是认错态度。
皇帝冷冷看着他,“你那点儿小心思以为朕不知道?之前是懒得跟你计较!”
端王道:“我没有陷害他,他自己做的事就该自己担当,敢做不敢当?”他跪着向前移动,恳切道,“父皇,我也是您儿子,您就不能看我一眼?我哪里比太子差?我早过了而立之年,如今身上却无一官半职,您让儿子如何服气?您真打算让儿子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皇帝道:“若是人蠢就该在旁好好待着,人蠢还有野心,那就是自寻死路。”
端王反驳:“太子就比我聪明?”
这话戳到皇帝软肋了,他神色一僵,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子孙不济,儿子里面挑来挑去没个满意的,无论如何,太子毕竟占着长子名分,□□最要紧。
“你那点脑子也就只够吟诗作画,”皇帝想到这个就头疼,李家男人专出才子,对朝政的敏感度远远不及女儿,儿子是这样,连孙子也这样,他越想越来火,“你以为会写几首诗就算聪明了?你以为科考的卷子会做就算聪明了?当年你娶妻时朕和冯佑的态度就已是明示,你这都看不懂?你好好做个闲散王爷不好吗?如今你蠢得连被人当枪使都不知道,还敢到朕面前来质问?谁给你的胆子?真以为朕不敢杀你?朕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端王道:“父皇为何独独对我如此苛刻?连朝廷选拔人才都只以科考验证,到了儿子这边却行不通?”
皇帝道:“好多年前,朕就说过让你去礼部挂个闲职,是你自己不愿去。”
端王驳道:“儿子不愿去礼部,在那里学不到什么。”
皇帝冷笑,就知道此子自以为是眼高手低,“好大的口气。”
端王道:“当不当枪使我不在意,今日进宫只是不想让父皇被蒙在鼓里,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告诉父皇。勇于上谏的人被您责罚,瞒天过海的人却高枕无忧,这是何道理?”
皇帝怒急攻心,正要再好好教训逆子一番,突然一阵猛咳,许久都停不下来。
端王目光中露出一丝担忧,身子稍稍一动,仍是跪在原地。
皇帝好不容易停下咳嗽,冷眼望着儿子,这样的蠢货他连外放都不敢,只能好好养在京城管着。儿子理不清,只有他来帮着理一把,“你怎么知道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