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起身,语气平静地说:“就事论事,我们能对事情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对郡主出言不逊,未免有失风度。”
顾参将不把这小子放眼里,呵,年纪比他儿子还小,居然敢大放厥词?他冷声道:“实话实说也算出言不逊?将强盗行径矫饰成为百姓谋利,我还没指责郡主颠倒黑白呢。”
元青面无表情地看回去,正欲开口,只闻郡主的声音传出:“元青,你先坐下。”元青与她对视一眼,垂眸,依言坐下。
杜平笑道:“至于顾参将,你想站就站着,毕竟是坐是站都是你的自由。”
顾参将闻言一声冷哼,他本打算继续站着拼气势,但听她这么说,偏就起了唱反调的念头。他一屁股坐下,双手抱胸转开头,将侧脸对着郡主。
杜平看着眼前情形,并不觉意外。她笑着倒一杯热茶,推到顾参将面前:“来,顺顺气。”
顾参将一时拉不下脸来。冲动过后才醒觉,这位可是当朝郡主,而且年龄都隔着辈,跟着年轻姑娘吵架还让她当众哄,的确没脸。他脸色还绷着,瓮声瓮气道:“失礼。”
杜平微微一笑,这些武将的反应可比京城那些老狐狸可爱多了。今日她既然提出此事,就没打算善了。杜平望着他问:“顾家世代当兵,顾参将应该是三代以来在顾家官位最高的一位,倒也算清白,坊间并无顾家仗势欺人的传闻。”
顾参将紧缩双眉,转过头来:“郡主什么意思?”
杜平好整以暇地继续说:“不过,顾参将的妻子姓汪,出身古川县望族汪氏,对吗?”顿了顿,她勾起嘴角,“所以,顾参将是为了保全岳家才反对我?”
顾参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似当众被人剥光衣服似的。他粗声辩驳:“我是因郡主的法子粗暴野蛮才反对。”
杜平并未穷追猛打,她笑了笑,又转动目光去看其他反对的的人,说:“项参将的岳家宋家也是西北望族。梁副总兵也一样,真不知是诸位将领专挑望族联姻?还是西北望族都把目光瞄准徐家军不放?”
梁副总兵开口:“郡主究竟想说什么?我们都是粗人,还请郡主明示。”
杜平绕着他们慢慢走动,一边走一边看着他们,待走到徐则身旁时,她停下脚步,说:“徐将军被派来之前,朝廷便已成立西北军,后来先帝着力整治西北防线,将徐则将军派来。从此后,西北有了徐家军,边疆稳固。”
她声音一顿,朝徐则拱手致敬:“我对徐将军佩服不已,你一手创立徐家军,刚到西北时不畏强权处置掉大批尸位素餐的蛀虫,不怕得罪人,也不收贿赂,坚持根据才干和战绩提拔将领,这才有了后来名闻天下的西北铁骑。”
徐则不能再默不作声,他重重一叹,一般永安郡主的圈子兜越大,说明她要干的事儿就越厉害。他只能说:“谢郡主夸奖。”沉默许久,他冒出一句,“打仗是要人命的事,必须实打实,我不能辜负先帝所托。”
简简单单一句话,朴素至极,可整个军帐内的人都安静下来。
第219章 都是自己人
他们脸上的尴尬也好,不忿也罢,全都沉淀下来,只默然不语。
杜平也沉默许久,叹道:“诸位,其实我很庆幸我今日能站在此,一切都还来得及。西北铁骑成立至今二十来年,它还年轻,还未被世家望族给渗透挟持。我们不能拿着百姓纳上来的粮食和银钱,却帮着权贵欺辱压榨百姓,公平吗?”
龚韧山插嘴:“郡主,权贵手上所拥有的确是多,但也是他们一代一代积累传承,我们夺走就公平了?”
杜平目不斜视,坦荡道:“我不希望哪天我们需要用到镇上的土地时,还需要付大量银钱给他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有什么资格能如此?我也不希望那些躺着就能赚钱的营生被他们把控,赌坊青楼盐运烟草……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谁来做都能赚得盆钵满体,凭什么给他们?合该官府自己经营,也好拿赚来的银两补贴军队和百姓。”
顾参将突然开口:“那郡主呢?郡主把控着从南运输到北的布料价格,本该布商赚的钱全被您拿走。”他目光直直射来,直言不讳,“您做的事和那些望族世家也没区别。”
顾参将是汪家女婿,而汪家,在永安郡主来之前掌控着北方所有布料生意。他们是地头蛇,江南商会也不敢直接将低价布匹卖着百姓,都是跟汪家交易,然后再由汪家高价卖出去。
直至永安郡主来到北方。
汪家的生意被硬生生剐下半边肉,实在疼得厉害。可对方是金枝玉叶,再加上一打听,永安郡主手持江南商会里所有大商户的两成股份,江南商会几乎都是看她脸色行事,会长副会长也是她当年一手扶持上去。
面对这种厉害角色,汪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半点不敢反抗。
这种藏着掖着的问题被人当面挑破,杜平只是哂笑一声,道:“顾参将以为,我供养军队的那些钱是哪来的?从天上掉下来的?”
顾参将噎住,其他人也都无言以对。
杜平环视一圈:“朝廷应该为多数人所存在,而不是为少数人服务。我的条件很简单,把土地都交出来,那些一本万利的营生也都交出来。当然,我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也不把事情做绝,其他一些酒楼布庄胭脂铺什么的,他们还能继续留着,如何?”
众人愣住:不不不,您这要求一点都不简单,没人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