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岁月如梭,白驹过隙,一晃眼就二十多年了。
杜厉的声音在寂夜中传出,轻轻的,用谈话家常的语气道:“我今日來,不为别的。”他伸手抚上灵位,“只想来看看她,只是看看。”
杜平心头一缩。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仿佛藏匿了无限深情。
她几不可闻地“嗯”一声。
杜厉:“平儿,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若我战死沙场,或因其他生老病死。到时候,请把我埋葬在皇陵边上,随便找块地就行,不讲究,只要离她近一点。”杜厉笑一声,带着苍凉,“我在她面前,向来没什么出息,虽已和离,可我总在想,活着的时候不能相伴终老,至少,死后让我陪着她。”
杜平心酸道:“好,我答应你。”
杜厉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够了。”
翌日早朝后,宫中传出圣旨。皇上亲口澄清定安侯杜厉叛国罪乃子虚乌有,那些年,定安侯忍辱负重藏身大草原,就是为了配合徐家军有朝一日降服匈族,这是当年先帝与定安侯商定的计谋,如今大局已定,定安侯也就荣归京城。
消息一出,脑子清明的人自然会怀疑其中不合理处,可皇上都已颁下圣旨,大伙儿也就把话往肚子里咽。内容真假不过是小事,不提也罢,想在如今的这世道上活得好,朝臣们都学会睁眼装瞎子的把戏,个个演技炉火纯青。
重要的是,这么一来,杜厉就没借口继续收拾那几个家族,于是京城权贵额手称庆,纷纷称赞皇上英明。
消息传到公主府时,元青已被杜厉赶出门巡查去了。
定安侯正舒舒服服陪着闺女用午膳。闻言,他愣了愣,夹筷子的手都停在半空,震惊道:“还能这么编故事?”他咽下嘴里那口饭,对闺女对视,“而且还被他编圆了?”
杜平笑了笑,神色中毫无意外。
杜厉反应过来,问道:“你早就知道?”
“昨日进宫时,皇上跟我说了。”杜平淡定地伸筷夹菜,“我昨晚忘记告诉你。”
杜厉追问:“你不生气?这是不是破坏你的计划了?”
杜平慢条斯理地把菜夹入嘴中,细嚼慢咽等嘴里都空了才放下碗筷。她想了想,道:“事情已经发生,生不生气都无关紧要。凡事都有变数,不可能事事都按照预想的发展,我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
杜厉沉思片刻:“需要我出面否认吗?”
“不用。”杜平摇头,“不过,吃完以后,需要爹跟我去军营一趟。”
杜厉多看一眼闺女的表情,唔,智珠在握十拿九稳的样子……她一向是这么个表情,当年设计截杀哈尔巴拉,神色也差不多。
他问道:“已经有办法了?”
杜平点头,她看到父亲一下子加快用膳速度,笑道:“不急,慢慢来。”
杜厉三两口就吃光了,挑眉道:“慢不来,我是个急性子。”
杜平忍俊不禁。
西北军浩浩荡荡二十多万人,战争结束后,一部分驻扎在京中,继续扫荡剩下的余孽,而大部分在城外扎营住下,等待上面的消息。
杜平杜厉父女赶到时,徐则他们还没回来,军帐中只有几位参将副将等着。
顾参将最没耐心,立马开口问:“出事了?”
杜平安抚道:“等徐将军和徐小将军到了再说。”
顾参将只能百爪挠心地继续等。
不多时,徐则徐如松也赶到。
徐则已经知道圣旨的内容,对永安郡主的意图也猜到几分。他虽明白,嘴里还是问道:“郡主急着叫我们来,不知所为何事?”
“关于西北军之后的去向安排。”杜平开门见山道,“徐将军在京中这些日子,是否就此事问过皇上的意思?”
这可是一件大事。诸人皆关心此事,纷纷向徐则望去。
徐则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永安郡主是商议京中权贵之事,却不料当众扯出这件要命的事。只能说,不愧是永安郡主,每次都能正中靶心。
他沉默片刻:“问过。”
杜平不给躲闪余地,又道:“皇上怎么说?”
徐则深深看她一眼:“现如今,胡高阳正和张天缠斗,久久不分胜负,皇上希望我们派出部分兵力驰援。另一方面,西北边疆仍需镇守,皇上嘉奖诸将士后,咱们便拔营回去。”
徐如松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说,惊讶地转头望去。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打算私下再问父亲详情。
顾参将惊道:“就这么回去?”
徐则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