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喜欢她。
殷晚舟垂头,抬袖掩面,肩膀抖了抖,声音沉沉哽咽。
她如此迟疑着反驳,却只叫女人心下愈加涩然。
楚南知最见不得她的小姑娘哭,若是以往殷晚舟因自己而哭,她早就心疼的不行,低头弯腰柔声去细细哄着了。可今日不同于以往,她的小姑娘为另一个女子悲痛,年少青涩的情愫懵懂,对象却不是她。
此刻心中酸涩竟是压过了那些心疼,刺得她鼻尖难受,侧身敛眸不愿再看。真要慕知舟此刻来说,她只恨不得昨夜一剑给得太过痛快了,让这个玩弄她舟舟感情的东西死得太过轻易。倘若再来一次,纵然殷晚舟哭得再厉害,她也要好生将这人折磨致死。
女人敛眸望向远处,瞳孔中阴冷幽暗,眉梢边隐隐戾气轻浮。
我要打个通讯符。
殷晚舟抬起指尖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睛,心下对于是谁杀的这狗杂种清楚得很,本来她该是难得想要夸一夸楚道君的。可惜谁让道君膈应到她了呢,叫她忍不住地想要作弄回去。
她垂着脑袋,背影恹恹,从腰间精致的荷包里掏出一张通讯符来,就那么蹲着点燃了。
慕知舟:
慕知舟眸中神色陡然一僵,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下手中带着的一枚戒指,神识微微探进,瞧见了里面正在发光震动着的通讯符。
某先行避让,就不打扰姑娘与师父通讯了。
青裙的女人神色平静地与殷晚舟道了句,随后也未看小姑娘的神色,转身挥袖便行入一旁的林中。
她走得颇为仓促,自然瞧不见身后的小姑娘挑了挑眉,玩味地瞥了眼她的背影,哪有方才的半分悲痛之色,亦无半点泪光,倒是眉眼间一派愉悦之色,欢快得很。
殷晚舟目送着女人的身影逃也似的快步进了林中,不过多时她的通讯符便接通了。
她也懒得蹲着了,颇为懒散地直接坐在了地上,一手撑着脑袋看着河边这具尸体,随意布了个隔绝视野的阵法,又弹指射去灵气化为冰箭,将这具尸体射得千疮百孔的,最终冰箭爆裂,连着这具叫她看了便恶心的尸体一同化为齑粉。
舟舟?
那一头传来了女人清冷平静的声音,含着些温柔的关切。
师父!
殷晚舟唇角微勾,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哭腔,满是伤心。
顾师妹死了!
小姑娘抽泣地与她说着,语气难过且带了几分自责。
都是我没看好她,如果我昨夜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就不会死了
慕知舟垂了垂眼帘,捏着通讯符一时无言。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河边,然而那里被布下了隔绝阵,让她也无法穿透阵法窥见她的小姑娘是否正难受得掉眼泪,又是否红了眸子无措又茫然地蹲在那儿。
此刻,那些心痛又隐隐占了上风,叫女人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转身去将她的小姑娘揽进怀里。
这不是舟舟的错。
通讯符对面的女人沉默了片刻,随后如此郑重说道。
我的舟舟已经做得很好了。
生死由己,秘境中危险重重,若她没有足以自保的能力,那么纵然你护得了她一时,也护不住她一世。
我的舟舟没有义务一定要帮助她、护着她。你愿意帮她,这是出于好心,结果如何都不是你的错。
殷晚舟蓦然听到了她说的这番话,倒是忍不住微微一怔,唇边玩味的笑意敛了敛,眸光闪了闪,下意识朝着林中瞥去了一眼。
此刻的楚道君有些与众不同。
跟那些正道修士们相比。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可是、可是舟舟还是难过。
小姑娘静静听着,一时间没有吭声。
慕知舟也耐心地等着,并未催促。
过了一会儿的,她的小姑娘开了口,如此闷声委屈道。
那便吃些甜食罢。
女人想了想,柔声道。
师父不是给你做了些小点心吗?
若是心中难受得紧,便不用赶着在秘境中走了。且先休憩一会儿,吃些甜的缓缓神罢。
那对面似是响起了木盒碰撞的声音,随即便是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开始咀嚼的细微声。
应是取出点心吃了。
慕知舟想着,心中软了一片。
甜食还不够。
对面的小姑娘嘴里好似塞着东西,口中说话时有些模糊不清。
然而慕知舟凝神一字字听入了耳中,却是懂了她说的是什么。
她的小姑娘说:
甜食还不够还想要师父抱抱。
舟舟想师父了。
舟舟以后都不要离开师父了。
好。
慕知舟眼帘轻颤着,不知不觉地弯唇浅浅笑了。
好。
她再次重复了下。
日后舟舟与师父在一起,若是舟舟伤心了,师父定会抱抱舟舟。
那师父可要第一时间抱舟舟。
对面的小姑娘咕哝了下,低低地哼了声,又渐渐神气起来了。
师父若是晚了,舟舟就不要师父了!
不会的!
几乎在她的话音尚未落下时,女人便连忙道了句。
师父会第一时间抱住舟舟。
女人承诺道。
那舟舟就暂且原谅师父这会儿不能抱抱舟舟叭。
小姑娘脾性被女人宠得有些骄纵了,却是极容易被哄好的。若是生气了,只要女人服软哄上两句便好了。若是难过了,便要女人抱一抱温柔地亲一下眉心,那小姑娘便能散去眉间忧愁烦恼,又变成快快乐乐的专属于楚南知的小祖宗了。
便如此时,对面的小姑娘好似被她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下,抽了抽鼻子,散去了些方才的悲痛难受。
顾师妹的尸体被凶兽咬得有些残缺。
我去为她找个地方埋葬了。
好。
然后再为她立个冢,省得孤魂无处去。
小姑娘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声音渐渐沉稳了下来,缓缓说着。
好。
慕知舟不愿叫她再过伤心,是以也便不想告知她那女子利用哄骗她的事实。
若是这些东西能叫殷晚舟舒服些,那便做了也无妨。
殷晚舟断了通讯符,并未第一时间撤去隔绝法阵,只静静坐在地上等了许久,这才拍了拍衣袍,从地上爬起来了。起来时,她随手在一旁用灵力打出一个坑来,填了些土,上面插了根树枝。
待她掐指收回法阵时,第一时间便瞧见了那从林中缓缓走来的青裙女人。
都处理好了吗?
女人看见了她,眉间冷淡便散去了不少,低声问她。
都好了。
殷晚舟垂眸,抿了抿唇瓣。
走吧。
她维持着这副尚且有些沉默的模样,不愿与女人多加谈论什么,只侧身将目光投向了山谷的方向。
再度过一个山谷,便能进入中央宫殿了。
殷晚舟眸色深了深。
慕知舟见她这般,也只轻声应了,不曾多说什么。
可过了两日
有本事就告诉我你是哪峰弟子!姓甚名谁!
又一个被殷晚舟一拳砸在地上的男弟子猩红了眸子,如此恨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