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
阁中第三层是天仙期大能所在之地,此时一片沉寂,众人面面相觑,默然许久,才有人颤着声音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这是谁出的卷子?!
竟将圣人写了进去?!
悄然无声,没人作答。
另一人木木地张了嘴:最可怕的是这崽子真的敢写
一个敢出,一个敢写啊!
众人皆无言,仅想想那位无情道的圣人,心中便发颤。
只盼圣人今日未注意到此吧。
顶阁中,众家长们安静一片,千岚颜汐纷纷掩面,不敢去看旁边老友的脸色。就连一直看颜知忆不爽的凌剑宗长老此时都抚着胡子轻咳了声,低声为这个调皮的崽子开脱:毕竟是个孩子,顽劣些也是正常,阁主莫放在心上。
嗯?顽劣?我觉得写得挺好的啊~
一旁托腮倚着软塌的女子闻言轻轻挑眉,缓缓摇着指尖团扇,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掩唇而笑。
她与众人很是不同,面前摆着的瓜果点心尤为丰盛、种类繁多,所食皆精品、所饮皆琼浆,烟紫纱裙拖曳落地,姿态慵懒、眉目雍容妩媚。
坐席与坐席之间有帘幕遮掩,是以此时旁人不知裴卿言究竟是何神色。
女子眯眸,以扇轻点下颚,笑得玩味。
确实不错。
未过几时,裴卿言含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淡淡响起,叫一众人愣了神。
不、不错?!
女子怔然,随即笑意愈加。
帘幕之后,裴卿言唇角早已弯起,有些无奈又好笑地瞧着镜中得意的小姑娘。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崽子飞扬的眉目,虽隔着时空,却叫她好似已经触摸到了小姑娘像颗小太阳般温热的肌肤一样,心中滚烫柔软一片。
还是这般不爱文书。
她敛了敛眉,心中轻叹了声。
球球毕竟还是个幼崽,调皮一些也是正常,不喜书本乃是天性,何必迫她去做不愿的事?
只要过得欢心,不习便不习罢。
裴卿言瞧见了这顽皮的幼崽偷偷写在最后的那句话,忍不住勾唇,第一次使用了自己在秘境中的权限。
前面保过,后面满分。
写得怎么样?
稳稳的。
颜知忆吹了吹自己额头上的发丝,勾唇而笑。
谢云意唇角一抽,无语地看着她,一时间都舍不得说她什么了。
罢了,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就让她再安逸几分吧。
谢云意怜爱地看了她一眼。
颜知忆心中也满是对她的怜悯。
罢了,这货肯定写得不怎么样,虽然球球答得很好,但还是不刺激她了。
两人都在心中为彼此叹息。
这场考试结束后未过一炷香的时间,名次便出来了,张贴在大门口的牌板上。
众人纷纷涌上,颜知忆和谢云意亦如。
只一眼。
谢云意宛如撞了鬼。
那牌板最顶上的一个名字,赫然就是她旁边这个笔墨不通的家伙!
她不敢置信,回头望去。
颜知忆抬了抬下颚,矜持而鼓励看了她一眼。
任务完成。
第二重试炼结束。
第三重开启。
四周场景陡然化作云雾散去,白茫茫一片,空寂安静。
这是单独的空间,除了试炼者,再无他人。
秘境外的众人看着水镜昏暗下去,也心知是到了第三重,便有些意犹未尽地收了镜子,磕着瓜果与同伴交流。
不知道球球会遇到什么。
颜雨涔撑着头,有些无聊地以指尖绕了绕自己胸前的发丝,随口叹息了声。
问心问道,问的都是试炼者神魂最深处的执念。
此时,谢云意握紧了手中长刀,冷眼看着面前慢慢显出身影来的女人,眸子阴冷幽暗。被剥筋骨的痛楚深藏于心,片刻不忘。
那红裙的女子负手瞧着熊熊大火燃烧吞噬去一个家族的荣耀,唇角竟是难得含笑,眉间凉薄无波。然而,陡然的,那大火中蹒跚走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双目含血地盯着她,怨恨狰狞。
而与她同行的小姑娘呢,却是毫不犹豫得扑向了对着她张开怀抱笑得温柔的红裙之人,眸子仅剩了这一个身影,笑容欢喜。
蓬头垢面的人抬手大口饮着酒水,目光深邃且平静地看着身边的战场,骑行于马上、血染盔甲的熟悉脸庞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猖狂的笑意盘旋于耳畔。
众生百态,其中便有颜知忆。
她眸中猩红、目眦欲裂地看着天际金光陨落、山谷崩裂之景,拼命地向前跑去,伸出了双手,却怎样都接不到那些一个一个陨落云端的身影。
白虎哀嚎,金乌啼血。
红日垂垂,山谷断裂,扶桑枯败。
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从胸腔中冲出,神识翻滚,痛不欲生。
颜知忆半跪于地,眸子张至狰狞,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消散陨落,唇角张着,却一字都发不出。
一幅幅陌生的、令人心悸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变似幻影,太快了,让她看不清晰。
可随着这些画面的变动,她也慢慢生出一股怨恨绝望与不甘无力的情绪来,萦绕溢满了胸腔,让她眸中的神色一点点地变化着。
不再是意气风发的甚至还留有些许单纯的属于少年人的眼神了。
而是麻木且淡漠的、平静如死水般的色彩。
幻影骤然破碎。
颜知忆颤抖了下,慢慢抬起了猩红的眸子,瞧见了不远处静静倚靠着树木坐着的人。
与她一般无二的容貌。
白发曳地,金纹黑裙,眉目间含着散之不去的冰凉与漠然。
她看起来很累,安静地阖着眸,眉心却犹然是微蹙着的,满是倦然。
颜知忆沉默着慢慢爬起来了,目光在她近乎于病态的惨白的肌肤上顿了顿,轻轻走过去了。
你是谁?
女人轻颤着眼帘,微微睁开了眼。
她好似有些惊讶会看见颜知忆,可当她瞧见是颜知忆后,那眉心中一瞬间笼上的肃杀与冰冷便下意识褪去了些。
回去罢。
还不是你知道这些的时候。
女人默然地打量着她,神色稍软,伸出指尖隔着虚空对着她的眉心轻轻点了点。
颜知忆神色恍惚,意识散去的最后一刻,她只听得女人自嘲低笑。
我是颜知忆。
妖皇,颜知忆。
失去众多,挣扎千年,换来了这么个虚名。
树上有嫩叶飘落,被女人抬手接入掌心。
她看着黑袍的小姑娘渐渐淡去了身影,便阖了阖眸。
再次睁眼时,耳畔正有侍者恭敬轻唤:尊上。
又是空寂无光的书房中,她仍握着笔,竟是不知何时地撑头睡了过去。
案上文书成堆,女人抬手揉了揉眉心,淡淡应了声。
尊上已批阅许久,是该休憩休憩了。
灵巧温柔的侍者弯腰收拾着有些凌乱的案面,低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