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姐跟她丈夫离婚了。男的转头又娶了一个, 生了个男孩,从来不给郑姐一分钱抚养费。
宋秋凤原本觉着“训好”了徐山平,还有点小得意, 现在这点得意彻底消失了。
余自新没再说什么,只拍拍大姐肩头。
给她一点时间自己想想吧。
有了经济独立的能力, 再看其他问题,看法很可能和原先不一样。
余自新自己的上辈子很难称得上成功,尤其是前面三十几年,简直就是窝囊,所以她也不觉得自己能给别人提供什么真知灼见,只能尽量让人避开她踩过的坑。
曾经她觉得结婚生子是每个女人的必经之路, 但她从来没认真想过, 结婚是为了什么?生子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观念,就和蒋老师、刘素英甚至邱莉莉从没想过“女孩子也要有自己的恒产”一样,不是她们自己的想法,她们只是被动的接受者,如果没人提醒,没人质疑,也许她们会一直当成真理。
她自己,也是结婚生子很久之后, 才开始思考,结婚和生子是女人必须要的么?难道没有这两样,人生就是不完整的?
她从前觉得,结婚,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家。
但后来事实证明,她错得离谱。
她和罗志安渣渣结婚之后先住在他家,每天过得像头老黄牛,就为了赶快把他盖房和彩礼借的钱还清,还要供养他的老妈和弟弟妹妹,然后,他出去打工,她怀孕了只能留在老家,结果累得早产。
刚被医生告知女儿安安一辈子都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很可能也活不到成年的那段日子,在她记忆里是没有声响也没有色彩的,只有眼泪咸苦的味道。
就是从那时起,她开始时不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她不结婚,或者换个人结婚,她的生活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一动她就觉得羞愧,她怎么能这么想呢?
婚姻不就是要不离不弃、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么?电视上,小说上,不都是这样的吗?
所以她没敢细想,似乎细想一下都对不起谁。
可她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总会跳出来说,你的婚姻,害了你自己,还害了无辜的安安。
后来,为了给罗志安治病,为了让安安能过得舒服一些,他们去了海市。
不久之后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经济上全靠她贡献,孩子也要她照顾,还得做家务。
再后来,她为了保护安安赶走了罗志安,生活一下轻松了许多,她才发现,即使没有“婚姻”,没有丈夫,她也能有个家。
这个家更没有什么“不完整”!
它简朴但温馨,不管它是在地下室还是在车库,现在她想起她和安安的家,心头也总是暖烘烘的桔红色。
至于生子,她以前觉得是为了养儿防老。
可是,有了安安之后,她发觉不是。
从安安出生后,一直有人劝她再生一个孩子,一个健康的,长大后能养活她和罗志安的孩子。也许一个还不够,因为那个孩子还要养安安呢。
但她坚决地拒绝了。
她清楚地知道,只要她再生孩子,安安就会被放弃。健康的女孩还被歧视被嫌弃,何况一个残疾的?
到时他们会说,把安安留在老家吧,你们去打工赚钱。她不敢想象,她出去打工,一年才回家几天,安安会过什么日子。
绝对不行。
她不仅要养好安安,让这个孩子活着的时候尽量舒适,她还要养活自己,为自己的晚年准备积蓄。
如果生孩子真的有什么意义,那大概就是,为人父母能让人体验不同的人生滋味?
安安的诞生给了她煎熬和痛苦,但也让她终于真正地成长了。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她拥有了自己都吓一跳的勇气和魄力。
还有,付出爱,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安安去世后,又有人给她介绍对象,说她趁着年纪不大赶快再生一个,她听到只想笑,拥有安安的这十四年,已经足够了。
她余下的人生她自己能负责,不需要再生一个孩子当医疗保险、养老保险。
而且她根本看不上那些人给她介绍的对象——跟她同龄的都一个个腆着怀孕了四五个月的大肚子,一开口一股腌了几十年的烟臭口臭,更别说那些比她还大十几岁的了!看着比她爹宋大明还老。
真不知道介绍人是怎么想的,还跟她说,有个老伴好呀,将来能跟她互相照顾。
照顾?谁照顾谁啊?
看看那些老头的身材就知道肯定有三高,觉得她当老妈子上瘾啊?她当钟点工、照顾病人老人,可是有钱拿的!还不少呢!
为什么这些人会觉得让她免费伺候个臭老头是互相照顾?是对她好?
她才四十出头,养个臭老头子干什么?养也要养年轻帅哥呀!
再遇到给她介绍臭老头的,她都觉得这人是在侮辱她!
不过,这些话现在没法跟宋秋凤说,哪怕说了,恐怕她一时也转不过来弯。
余自新重生这一年多,最大的感悟就是人生没有捷径可行,关于人生的思考,也只能自己进行,谁都没法代替。
再给大姐一些时间让她自己思考吧。
真要是遇到对的人,两人相互扶持相互鼓励,一起走漫漫人生路,欣赏沿途风景,养育子女,那自然是天伦之乐,可是,你身边这个人是不是对的呢?
回到海市当天,余自新就联系王姐,问她苏城杭城有没有亲戚在珠厂的。丧彪上了一次雷州珍珠的当了,她可别再带着他上一次太湖珍珠的当。
王姐细细想了想,有点作难,“还真没有。倒是有亲戚在丝厂和茶厂的。我帮你打听打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