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租车。
余自新他们当初计划的是到了马赛再飞去那不勒斯, 现在上网一查租车的事,才知道很多车行不愿意租给驾龄低于两年的司机,要额外交费, 车险也跟着涨, 而且, 中法两国之间有交通协议, 驾照只要翻译认证后就能用, 但意大利和中国没这个协议!论坛上前辈们说法不一,有人说只要再额外申请国际驾照就行,有人说拿着这个去车行提车却被拒绝了, 还有人说签证不足六个月也不行。
这块信息相当混乱。余自新判断,意大利人很可能自己也搞不清中国驾照到底能不能在意大利用。
其余三人一看都愁眉苦脸, 余自新却没慌,“租不成咱还不能买吗?”
她去找当地老油条亨利,把这情况一说,亨利说好办,领他们去市郊一家二手车行。
车行老板是亨利朋友,帮他们挑了辆不知转过多少手的标致汽车, 买车加买保险还比四个人买廉航机票去米兰要便宜好多。
李英琪在车行附近试车时还挺稳, 不过,上路不久,在加油站旁的便利店倒车就把车尾给撞了,三名乘客齐齐咧嘴低呼,李英琪维持着平静,好像完全不当回事。
小伙伴们在便利店买了水果零食,上了厕所,再上车的时候, 李英琪叫尤里,“你跟我坐前面吧。”
尤里看余自新和花子,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还好这就是一路上最严重的事故了。
出了大巴黎区,车更少路况更简单,李英琪越来越自信了,尤里打开车载收音机,三个人顺便练练法语听力,偶尔电台也会放英文歌,大家就跟着唱。
他们就这么开到南法,在一个葡萄园里的民宿住了两天,再沿着地中海边的公路一直向东,先去那不勒斯,沿着阿玛菲海岸线走,一路海景无敌。
自己开车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可以随时停车。
凡是看到美丽景色,大家就停下,三个艺术生在路边找个地方支起画架写生,李英琪背着相机咔咔拍照。
余自新太喜欢阿玛菲海岸了,公路沿着海边的悬崖蜿蜒,海水蓝的像液态的蓝宝石,另一边的山上是墙体刷成雪白的房子,用碎瓷盘做马赛克装饰,种着艳粉色的棘杜鹃,偶尔还能看到遮着黑色防晒纱网的柠檬园和橘子园,空气里是淡淡的海盐味和柠檬香气。
只是有些青年旅社没有泊车位,只能把车停在挺远的地方。
到庞贝古城前一天,车子车窗被人砸烂了,收音机被扯出来,这贼大概是想偷cd播放机,但停车的地方又黑,贼人扯出来一看是完全不值钱的收音机,又给扔回去了。谁让他们这车太老呢。
大家短暂地讨论了一下,没有修车,就用透明胶带胡乱粘一下继续走了。
他们就这么开到了佛罗伦萨,这次停留的时间要久一点,余自新提前在留学生网站上找到了一家据说是中国人开的民宿,包早晚两餐。
到了民宿才发现住了很多韩国人,管理员大叔汉语流利,是朝鲜族中国人,花子见到早餐有米饭的选项狂喜,而毛熊尤里被告知大叔做的饭菜才是比较接近正宗的中国菜后大惊。
民宿客厅里还有三台电脑,余自新顺便给花子尤里都申请了企鹅号,教他们互加好友,很快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不能确定下次见面是多久之后了。
她跟李霖文娟打了很久的电话,程欣已经提前到g市为选秀活动做准备,新包装瓶子样品已经有了,七月的订单数据也有了,八月的销售额像预计一样稳步增长……
雯雯那边也没出什么状况,大姐二姐那里也一样,宋家宝李桂香老老实实,宋老爹打算课程结束后就回老家。他放心不下家里。
一切都好。
第二天他们在佛罗伦萨市区观光,几个艺术生在圣母百花大教堂那几扇刻着圣经故事的铜门前耗费了很久时间,余自新对李英琪有点抱歉,“你想去其他景点吗?”
他摇摇头,“我觉得挺有趣的。”
余自新就给了他一个小速写本,他也试着画点东西,当然和他们画的大相径庭。
这天晚上背包客们一批批回到旅馆吃晚饭,不同国籍不同经历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很快混熟了。
余自新和花子认识了一个叫恩熙的韩国女孩,她可更厉害了,独自旅行,到了一个地方找到旅伴一起玩几天,如果下个目的地相同跟这几个人也合得来就继续结伴,不然就继续自己走。她在来意大利之前先去了爱尔兰和英国,从伦敦坐大巴到法国,再慢慢走过来。
三个女孩聊着聊着说到刘德华,恩熙说她还给刘德华写过信呢!
恩熙和花子说到刘德华骑着摩托车载着穿婚纱的吴倩莲那一幕,双生子一样捂着心口轻叹:太浪漫了。
余自新听她们讲了半天,才想起这部电影叫《天若有情》,她听说过,没看过。
那个时候她大概是忙着在工厂打工?或者是在干农活?
她在本上写下“天若有情”准备回国后找来看看。
余自新还问了恩熙很多韩国护肤品和彩妆的问题。随着韩国男团、韩国电视剧而起的韩流这几年越刮越大,韩国饰品服装,韩氏彩妆也开始登陆了。想到二十年后韩国护肤品和彩妆仍然受推崇,余自新认为自己有必要到韩国做做调研。
三个女孩一直聊到深夜,余自新送给恩熙一瓶新新防晒霜,还在电脑上找出新新的广告,“是我画的。”
恩熙很羡慕她和花子,“你们都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我还在找答案。”
“能走出家门找答案也很了不起。”余自新是真这么认为的,过去的她是因为贫穷才走出家门,如果她一直生活优渥,会愿意主动出来吃苦么?过这种风餐露宿,跟几个人住一个房间公用厕所的生活?她不敢确定。
恩熙托着下巴,“我虽然还没想好将来要做什么,但是已经非常确定不想做什么了!”
花子跟她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两人异口同声,“不想结婚!”
花子说,在日本,女人一结婚,一辈子就困在一个小小的房子里了,就像蜡笔小新的妈妈美伢。她不想那样。
恩熙有同感,“你养育孩子,干做不完的家务,但没人会尊重你。有次我和一个要好的姐姐外出,停车的时候跟人发生口角,那个人居然说,看看你,花着老公的钱,大白天出来闲逛,真是太过分了,家庭主妇这个时候就老老实实呆在家不要跟我们这些有正经事的人争停车位。”
她叹气,“看吧,女人做了家庭主妇,就再没一件事是正经事了!”
花子告诉她们,日本的情况也不会更好,她的男上司会在聚会时会理直气壮让女职员给他倒酒,找个机会就嘲讽她们“这个年纪为什么不去结婚”“跟男同事抢工作很骄傲吗”,升职的机会默认是给男同事的,女人想要升职,就得做出多几倍的业绩。
他们霸占着职位,给女性制造职场天花板,逼她们去结婚,可又看不起主妇。
花子说她回日本后打算继续攒钱,等攒够学费和生活费她就到欧洲求学,这次她准备申请长期签证,毕业后在法国找工作,她憧憬,“没准我会找个法国男朋友!”
女孩们嘻嘻笑,花子有点正经地说,“法国男人和日本男人相比个个都是绅士,知道吗,日语里表达‘丈夫’的几个词里,还有意思是master of the household的,一家之主!主人,主公!我想当我自己的master。”
余自新举起小茶杯,“为我们当自己的主人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