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鼎查爵士为我们送来了一份什么样的和约啊?没有战争赔款,没有殖民地,连英国公民被抢劫的财物都没有赔偿。我们也没有实现打开清国市场的目标,五个通商口岸相对于清国庞大的人口就像大海中的几条小帆船。我呼吁,废止这份和约,扩大战争。”
嗷嗷嗷……后座议员们开始起哄,发出嘘声。
议长用木槌敲了敲,宣布,下一位申请发言的议员是:“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
三十岁的年轻议员,自由贸易的倡导者,托利党中的自由派格莱斯顿阁下,信步走上讲台。
“先生们,正直的人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我在这里,要向这份和约致敬,感谢它,感谢璞鼎查爵士。这份和约让我们避免了一次罪恶,弘扬了一种伟大的信念,并由此将开创一项万古流芳的事业。”
嘘……后座议员们又发出嘘声。他们的作用就是发出嘘声。格莱斯顿不为所动。
“鸦片是一种罪恶,令人遗憾的是,大不列颠居然容忍这种罪恶,而一个野蛮的国家,却对这种罪恶断然采取措施。”
“是否知道走私到中国的鸦片全部都来自英国的港口、孟加拉和孟买全境?难道我们不应该采取什么限制性措施来制止这种非法贸易?我们只要阻止走私船只的航行……如果我们阻止孟加拉出口鸦片,摧毁伶仃(广州附近)的窝点,遏制马尔瓦(maiwa,印度一个省)种植鸦片,并且对那些参与此亭的人予以道德的谴责,我们肯定可以大大削弱这种贸易,即使无法彻底根除。”
“他们(清国政府)警告你们放弃走私贸易,你自己不愿停止,他们便有权把你们从他们的海岸驱逐,因为你固执地坚持这种不道德的残暴的贸易……在我看来,正义在他们(中国人)那边,这些异教徒、半开化的蛮族人,都站在正义的一边,而我们,开明而有教养的基督徒,却在追求与正义和宗教背道而驰的目标……这场战争从根本上就是非正义的,”
“这场处心积虑的战争将让这个国家蒙上永久的耻辱,这种耻辱是我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现在,在贵族老爷(麦考雷)的庇护下,我们的国旗成了海盗的旗帜,她所保护的是可耻的鸦片贸易。”
“幸运的是,由于璞鼎查爵士的艰辛努力,不列颠战争与这种恶名昭彰的毒品不再被人们联系到一起。鸦片贩子的损失就由他去吧。重要的,我们获得了贸易的权利,打开了清国的市场,并创造了一个伟大的理念,市民待遇。并以开放性条款的方式,将欧洲国家纳入这一体系,从而让不列颠的商品,能够轻而易举的越过中欧小邦的关税壁垒。”
“贸易所到之处,国旗随之而来。随着我们的贸易之剑,不列颠必将统治世界,美国南方成为我们的棉田,南美洲使我们的牧场,印度人是我们的金矿,清国人为我们种植茶叶,制取生丝……”
格莱斯顿的演讲慷慨激越,渐渐地调动了议员们的情绪,让他们激动起来。
然而,就在托利党席位的前方,罗伯特皮尔爵士正和自己的爱徒迪斯累利窃窃私语。
“威廉越来越沉浸于他那套自由贸易说辞了。而我们托利党,是真正的帝国党,我们力主直接的,血与剑的征服。”迪斯累利说道。
“在阿富汗战争出现转机之前,内阁很难说服国会同意,再发动一次对清国的远征了。”罗伯特皮尔爵士说,“他要推动自由贸易,也可以试试。”
“那改组托利党的事情怎么办?”迪斯累利有些着急了:“保守党,帝国派,自由市场理念与帝国统治完全格格不入。”
“改组的事情,不是一直你在负责吗?”
“是啊,但威廉这样高调的推动自由贸易,党内的一些人也倾向于他。那如何贯彻保守的,神圣的帝国意志?”
“我亲爱的本杰明,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罗伯特皮尔爵士慈祥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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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惩罚
我亲爱的本杰明,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罗伯特皮尔爵士慈祥的笑了,“也许。威廉格莱斯顿脱离我们,是上帝的意志。”
“我在想,根据新的和约,我们将向清国上海派遣一位公使,我认为威廉格莱斯顿先生非常适合这个职务,他可以亲自去上海,推行自由贸易,用自由贸易征服清国。这是他的理想,对吧。”
罗伯特皮尔爵士笑了,格莱斯顿和迪斯累利号称双星,是英国政坛下一批的领军人物,现在,迪斯累利要把格莱斯顿小朋友踢出伦敦的小圈子了。
“为什么不呢?”罗伯特皮尔爵士问自己,“政治的强者,往往诞生于历史的风浪之中。既然格莱斯顿将自由贸易看得如此伟大,那么押上自己的政治生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哗哗哗……格莱斯顿演讲完了,议会中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罗伯特皮尔爵士站起来,向着议长示意。
“恭迎首相大人。”
罗伯特皮尔爵士来到讲台上,以中立的态度阐述了自己对条约的看法,随后,他俯下身,向着前方问:“格莱斯顿下议员,如果让你放弃下议员职位,而前往清国,亲自推行自由贸易,你愿意吗?你愿意为自己的理想牺牲吗?”
格莱斯顿一愣,随即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如果成为第一任驻清国公使,荣幸之至。”
啊……议院中一阵大哗。
从议院中出来,人们仿佛都有意避开格莱斯顿,包括那些平日视他为偶像的后座议员们。格莱斯顿面色如常,拿着手杖离开了。
第二天,某间茶室里,格莱斯顿和迪斯累利对面而坐。
“本杰明,你占了先手,把我暂时踢出了伦敦的小圈子。但我要告诉你,我会回来的。”
迪斯累利带着绅士般矜持的微笑,带着胜利者的口吻说:“是啊,威廉,格莱斯顿阁下,千万别泄气。你知道,我一直在泰晤士报上连载一本小说,《年轻的公爵》,以你为主角原型的。我想到了新的情节。新的一章叫《双星》”
格莱斯顿插嘴说:“你刚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们都还在上大学,还是朋友,现在我们都有资格进内阁了,这本书还没写完。”
“别打岔,听我说,新的情节是:一位不列颠的希望之星,作为使节前往东方帝国。然后学习了东方文明的先进之处,随后回到英格兰,和他一位早年的好友,现在的仇敌——也就是我啦,进行宿命的对决。格莱斯顿阁下,你觉得这样是不是很传奇。”。
“本杰明,你写小说写昏头了吗?向我们这样已经能够造一千马力蒸汽机的国家,已经开始普及火车和电报的国家,大规模种痘控制了天花的国家,广泛采用燧发枪和滑膛炮的国家,海军和陆军中的大部分校官是伊顿公学的毕业生,将门云集的国家,拥有东印度公司,英格兰银行等等强可敌国的理事会的国家,派出我为特使,去东方,当然要输出资本,掠夺原料,倾销商品,剥削劳动,把清国那种落后三百年的野蛮人榨得渣都不剩。还什么回国宿命的对决。好吧,说点实际的,你能在我回到英国之前,把《年轻的公爵》这本书完本吗?”
“不知道,要等灵感。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等你回来的时候,托利党已经变成了保守党。”
格莱斯顿笑笑。
迪斯累利话头一转,“好了,亲爱的威廉,皮尔爵士为了你更好的工作,特地向内阁秘书要来了两名精干的行政人员,陪同你去上海?”
“精干的内阁行政人员?”格莱斯顿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头。第二天,在格莱斯顿的办公室,迪斯累利领着那两名行政人员来了。
迪斯累利先介绍一位四十多岁,已经谢顶的中年男子说:“这位是汉弗莱先生,将担任公使馆的行政主管,他可是牛津大学贝利学院第一等学位毕业呢?”
“幸会。我也是牛津大学毕业的。”
“是吗。”汉弗莱先生尖声尖气的说,“是吗,那可太好了,我的前一任上司没受过什么教育,他是伦敦大学学院(ucl)毕业的。”
迪斯累利又介绍那位年轻人:“这是你的秘书,伯纳德先生,刚刚从剑桥大学毕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