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与温语仁正是旧识。他轻眯起眼,摸了摸怀中的幼龙,贫道东方瞬,来自青云观。这段时日刚好要来西庄暂居,还请小兄弟帮忙指个路,我好把龙崽物归原主,顺道和师弟叙叙旧。
小七吃惊得张大嘴巴。奇了,这西庄究竟是什么风水宝地,竟引得一个又一个风华正茂的修者前来当农夫?但他还是点点头,啊好的,东方大哥,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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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大哥,前面那栋小楼,就是温道长的家宅。
走到院子前,东方瞬在龙崽的大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默念咒诀。南涡立时从混沌中醒来。它先是懵了一会儿,接着,便惊觉自己竟被陌生的怪男人抱在怀里。它立刻挣扎起来。
嗷嗷噢!
相比于身强体壮的道士,幼龙的力气显得十分渺小。南涡奋力挣动了几下,爪儿却始终被怪人握在手中,它只能徒劳地挣扎。
南涡别怕,这位是东方大哥。小七拍了拍它乱晃的尾巴,安抚道:先前咱们被凶兽冥王蝶偷袭,是这位大哥救了我们。
南涡眨巴眨巴眼儿,心下却只觉着不安。先前的记忆好似都消失了一般,它脑子一片混沌,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被东方瞬救下后发生的事情。
焦躁地乱蹭了一会儿,忽觉一阵熟悉的气息正在靠近。南涡抬头望去,远方的小道上出现了一抹高挑的人影,向这边缓缓走来。
幼龙眼睛一亮,悬着的心立刻就落了地。
这回没看错,那才是真正的温语仁!
嗷噢!南涡拼命向前伸爪,想要回到他的怀抱。
抱着龙崽的东方瞬见了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起来:好久不见果然是你,师弟!
师弟?
南涡一愣。怪不得此人身上的灵气与温语仁的极其相似,原来是师出同门。
温语仁疾步走来。在看到东方瞬的那一刻,过往的一幕幕在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在皮肤里快要渗出血来。
两年过去,他仍是记得,面前的这个乐呵呵笑着的好师兄,背地里是怎样用尽法子挑拨离间,让他众叛亲离,背着一身莫须有的罪名被逐出了师门
时过境迁,计较过往已无意义。但他终究恨过。温语仁心里甚至觉得有些滑稽,两年前做尽一切恶事要赶他离开的人,此刻居然堂而皇之地站在他的面前,一口一个师弟地叫得亲切,就好像无事发生过一般。
温语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人,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随着风吹而轻轻拂动。他目光幽冷,淡漠道:你为何来此?
东方瞬笑着咧了咧嘴,面上很是热情:
师弟,这要说起来还真是巧得很!我不久前向师门告了假,暂离开青云观一段时日,找个小村子住下,好好享受山水田园的悠闲时光。哪知师弟你竟然也住在西庄,还正巧让我给碰着了缘分,缘分啊!
东方瞬夸张地摇头晃脑,长吁短叹,感慨着他们离别多日后相逢的缘分。但温语仁漠然看着他,并不搭话。男人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到被东方瞬抱住的龙崽儿身上。
南涡!
见他怀里的龙崽面色乌青、虚汗直淌,温语仁立刻踏步上前。他心境急迫、走势带起一股劲风,震得东方瞬脚立不住,往后连退了两步:
哎哟哟,师弟可真来势凶猛!听师兄说句,龙崽在山里被冥王蝶咬了,是我救它出来的,你可别把这账也算到我头上咯。
我知晓。温语仁边说着,边伸出臂膀,南涡,过来。
龙崽迫不及待要扑回他怀里,东方瞬却哈哈笑着,并未立刻放手:师弟,你可有办法治好龙崽中的毒?若无十足把握,还是交由师兄来吧。师兄这趟出山,从青云观带了不少好用的灵药,可助你一臂之力。
温语仁却并未领情:不劳你费心。它是我弟弟,我自有办法照看好它。
你你弟弟?东方瞬吃惊道,你是人,它是龙啊!
东方瞬抱着幼龙翻来覆去地摆弄了好一会儿,揪揪头毛、揉揉尾巴,直到小龙害怕地扭动了起来,他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啊我明白了!师弟呀,你可真捡到了宝这小龙崽虽然模样稚嫩,但龙魂强盛,是难得一见的青天有翼龙。想来龙珠更是蕴含无尽神力,就连方圆百里的凶兽也为之吸引你养着它,是准备日后取出它的龙珠,用作修炼之途吧?
取出龙珠?
南涡看向东方瞬的眼神立刻变了。它猛一下从男子强壮的臂膀里挣脱出来,三两下逃回了温语仁身边,抱紧他的长腿,忌惮地瞪着陌生的男子。
吾二对自己绝无二心,更不会做出取走自己龙珠的打算!
南涡鼓着小脸,愤愤地望着东方瞬。虽然这个修者之前救了自己,可南涡还是无法忍耐他恶意地揣测温语仁。
而与之同时,温语仁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地盯住东方瞬的脸庞,深邃的眼眸里充着血丝、显得愈发猩红,修长的右手紧贴着衣袍,缓缓往下移。那下方的口袋里通常装着纸符。
哎呀糟糕,是我说错话了。见温语仁神情不善,东方瞬自知失言般地拍拍自己的嘴巴,收住了笑。好了,既然师弟能照看龙崽,我作为外人也不插手了。
他干咳一声,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白纸包着的软糖,塞到小龙的爪里,拍了拍它的背。
这糖你留着吃。小不点儿,大哥走了,你跟他回去疗毒吧。
南涡木然地盯着手里被塞入的软糖。但东方瞬刚一离开,男人就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将软糖打得掉在了地上。
不准接他的东西。男人冷冷道。
幼龙颤抖了两下,胆怯地看着他,因中了邪毒而变得虚弱的身子危险地摇晃起来。温语仁自知情绪失控,立刻对龙崽缓和了神色,把它小心地抱起。
东方瞬讪笑两声:唉师弟,你这脾气怎还和以前一样暴躁?这糖是我好心送给小龙崽吃的,它今儿被吓得不轻,可得好好安慰呀。
无需你操心。
言罢,温语仁转过身去。
对了,师弟,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东方瞬叫住了温语仁。他顺手往远处一指,师兄昨天刚从卢老爷那儿租了田地和房子。之后几年我就在西庄呆着了。我家就在村子的南面,离你家不远。
又恳切道:你我之间可能有些嫌隙。你如今虽不在道门,但咱俩的兄弟情分还在,我还是你大哥。你以后常来我家做客吧,哥请你喝酒,咱们有空好好叙个旧!
不必。
冷硬地吐出最后两个字,男人抱着南涡快步离开了。
任谁都看得出,温语仁与这个东方瞬,定有不小的过节。卢小七之前站在一边没敢出声,见温语仁走远,他有些尴尬地打着圆场:东方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温道长脾气躁,你
哈哈,没事!东方瞬恢复了先前那脸爽朗的笑容,摆摆手,以前在青云观的时候,我就已经习惯了!他这么个暴脾气,全师门都鼎鼎有名哩!
小七虚笑,东方大哥,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慢慢过去就好!东方瞬呵呵笑着,很快便离开了。在田边的小道上拐过了个弯儿,脸上堆砌的热情笑容在顷刻间退散,眼神变得阴毒。他喃喃着旁人听不到的言语,大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