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安公主冷哼一声:“虽然太子是本宫兄长,但本宫未有偏袒之意,宋温如才名在大周有目共睹,还用问吗?”
寿安郡主拼命朝她使眼色,奈何宜安郡主根本就不买账,她存心要让沈慧出丑。她母亲便是秦氏女,自然希望自己的嫂子也是秦氏女。
“公主此言差矣!”一道儿清冷的声音出现陡然打破僵局。
众人回望过去,却见坐在老梅下的少女缓缓起身,娓娓说道:“诗画之才固然名垂千古,但在家国大难面前一文不值。太子殿下从小读的是圣贤之书,习的是治国方略,胸中装的更是黎民百姓。弘光十六年吴越大旱,太子殚精竭虑筹措粮食,亲赴吴越之地救济灾民,凡是亲力亲为,活百姓数以万计。弘光十七年太子监国,整饬吏治,惩治贪官污吏无数,富国裕民。弘光十九年,太子主张整治黄河,请设巡河官兵……”
红梅下的少女侃侃而谈,她的头发很黑,皮肤却很白,透着一股不健康的羸弱,遒劲枝干映衬下,少女身影更显娇弱。
明媚日光落在少女额角,像是将要融化在手心的霜花,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便是文才太子殿下未必就输给了宋温如,殿下在十四岁时所写《伽蓝寺记》文辞简约,动静相生,明暗相衬,乃杂记中的翘楚,被大儒樊先生称为传奇。世人常拿它与名作《岳阳楼记》相提并论,更有甚者说它青出于蓝。如此,宋温如拿什么跟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沈慧朝自家妹妹眨了下眼,脸上明艳笑容顿时夺去了众人的目光,左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似将人溺毙其中。
众人默然。
固然太子身份尊贵,但如樊先生这般隐世不出的大儒从不卖皇家面子,更何况樊先生被皇家称为当世最硬的骨头,便是太子的身份也不可能让其折腰。
“不知诸位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沈慧与寿安郡主相对而立,自是看不到身后走来的一众人,她身旁却有不少闺秀都瞧见了,纷纷点头道:“沈姑娘所言甚是。”
“那么在诸位看来,我是如何看上一个又老又丑的穷酸书生,是我眼瞎?还是说在你们眼中太子殿下还比不上一个穷书生?”
宋温如虽比不得太子富贵,但说他是穷酸书生实在有些过了,但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唯有宜安公主冷哼:“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眼瞎?”
“宜安!”一道儿透着几分严厉的清冷声音传来,回过神的闺秀们纷纷跪下请安。
见到太子殿下,沈慧有一瞬间的慌乱,自己方才那番言论岂不是被他看了去,想到自己拿他与宋温如相提并论,生怕又添了他几分怒气。
趁着行礼之际,偷眼看向太子,却不想一抬头正对上他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子,沈慧更是慌了又慌,但没多久又放下心里,看来殿下并未生气。
好在太子殿下也未有继续深究方才之时,只与宜安公主说了几句,便一同前往暖阁,毕竟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回过神来的沈慧朝着沈谣的方向望去,却不见了方才那抹俏丽身影。她还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有不少男客向沈谣不久前伫立的地方张望,有人甚至问了出来。
沈慧有些出神,连太子殿下何时与她走到了一起都未曾察觉,直到有人轻咳出声,她才发觉身旁站着的男子。
她有些心虚地问道:“殿下说什么?”
太子萧衍冷笑一声:“我看你不仅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大中用。”
“欸?”
沈慧还在发愣,萧玦见她傻乎乎的样子更是来气,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她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又得罪了太子殿下,今日好不容易拉回来的好感再次跌至冰点。
所以,太子殿下先前到底说了什么?
红白花枝间碧色身影一闪而过,沈谣紧追其后,方才她无意间瞥见了江婆婆,好奇心促使她跟了过来。
到底是不熟悉路径,沈谣不仅没追到江婆婆,还是迷路了,她只能顺着雪地上的脚印找回去的路。
好不容易回到暖阁,已经开席了,寻着了沈慧,便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刚吃了几口,沈翀的小厮来报,世子身子不适,自个儿回去了。
两姐妹皆是一愣,兄长素来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从未有过留下她们独自回府的先例,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两人皆无心思用膳,只盼着宴席早早散了。
敬妃吃了几口便以身体不适退席了。
回到寝殿便唤来江嬷嬷,抓着她的手问道:“嬷嬷,我今日是不是冲动了?我不该告诉他真相的,他会不会有危险?”
在江嬷嬷看来,敬妃确实冲动了,但她心中也明了,敬妃寻找儿子寻了整整二十年,好不容易见到了自个儿的亲儿子,哪能忍得住?
直到他离去,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可能给儿子带来危险。
沈谣回到魏国公府便问守门的嬷嬷,“世子可回来了?”
嬷嬷正欲说话便瞧见前面急匆匆走来的世子,便指给沈谣道:“姑娘,您看那不是世子爷吗?”
沈谣朝着兄长的方向紧走了几步,却见来人面目森冷,是从未有过的冷峻,他行色匆匆未有止步的意思,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伸手去拉对方的袖子却被巨大的冲力连带着摔在了地上。
即便穿得很厚,她也觉得疼,然而前面的人却连头都未曾回,快步冲出了府门。
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她眸中酸涩,心中越发不安。
究竟出了何事?
半个时辰后,青禾回到紫藤院,见着沈谣便道:“奴婢都打听清楚了,世子今个儿从颐园回来后便直接去了国公爷的书房,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世子出来后便魂不守舍地跑出了府。”
今个儿父亲休沐在家,沈谣是知道的。
一直等到天黑,沈谣也未等来兄长回府的消息,她忐忑了一整夜。
是夜,太子萧衍在书房看折子,起身时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一沓子奏折,内侍匆忙整理,却无意间发现奏折中夹着的一封密函。
太子仔细看了看字迹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好奇之下打开却被信中所言之事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口中不断呢喃道:“怎么会是他?怎么可能?”
半个时辰后,太子召集心腹之人将信笺递给众人,待几人看过之后纷纷露出沉思状。
“殿下此信来源可疑,分明有离间东宫与魏国公府之意,会不会是秦氏故意挑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