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看着我!”
他离她好近,沈谣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
“再不睁开我就咬你……”
沈谣再是心智成熟也不过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慌忙睁开眼睛,只觉得心里很是烦乱,随便在他脸上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他的下巴处,再不看敢与他对视。
姬如渊不满地哼了一声,“是你先招惹我的!再说你也咬过我,你看,我这里还有你留下的牙印!”
沈谣哪里是想听这些,动了动嘴唇小声道:“你出去。”
“你说什么?”姬如渊怀疑自己听错了,已经许多年没人敢这么命令他了,只是触及少女湿漉漉的眉眼,便烦躁地踢了一脚床柱,吓得沈谣一抖。
姬如渊又有些后悔,瞅了一眼少女,咬了咬牙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沈谣捂着被咬的手背呆呆地盯着门发呆,青竹进来好一会儿都没发觉。
“姑娘,姑娘!”青竹唤了几声,她才将将回神。
“您手怎么了?怎么一直捂着手?”
沈谣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忙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道:“走吧!”
“是去雾隐寺吗,这会儿去晚膳前怕是赶不回来了。”青竹有些担心,毕竟雾隐寺在城外,且路极难走。
沈谣微怔:“去雾隐寺做什么?”
“姬大人不是说世子在雾隐寺吗?”青竹有些摸不着头脑,姑娘今日有些怪怪的。
她估算了时间,若是脚程快,天黑之前应该能回城。
一路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她醒来时人已到了山脚下。
雾隐寺香火不如积善寺香火旺,平日来上香的人并不多,车夫找了好一会儿才寻到轿夫,上山的路很远,加上天寒,不少地方都结了冰,石阶有些打滑,青竹在一旁跟着,一路上心惊肉跳。
坐在轿子里的沈谣也好不到哪儿去,手炉再没了热度,此刻手脚冰凉,胃里也有些不舒服,临到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便下了轿子,被青竹搀着一步步走上了山。
群峰为积雪所盖,一望如玉。
山上终年雾气环绕,浓湿的雾气与冷空气相聚,冻结在松树上,形成了雾凇。雾凇冰莹玉洁,依附不同姿态的枝干衍生出无穷变化。
越往山上越冷,冻得她直打哆嗦。好不容易到了寺里,却被知客僧告知寺里并无姓沈的客人。
沈谣道:“我是他妹妹,你不如回去请示后再来回我。”
小和尚有些犹豫,但这一犹豫就被沈谣二人看出了端倪,青竹嘲讽道:“你不是说没有沈姓客人吗?出家人不打诳语哦。”
他被青竹说得有些脸红,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解释。
“带我们过去。”沈谣打断了他的话。
寺庙并不大,穿过几个殿宇,经过一条左进右出的崎岖弯形窄道,两旁全是黑釉岩石,岩石上刻着各种经文、佛像,不久入了一处院子,院中一株高大的银杏树,此刻已是光秃秃的。
一扇敞开的窗子前端坐着两人,似是在下棋。
几人的脚步声虽不大,但足以惊醒两人,但未有一人回头看向她们。唯独檐下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似一阵阵梵音。
沈谣有些不忍打破这“清净世界”,便伫立窗前看了一会儿,她虽棋艺不精,但也看出两人棋艺精湛,此刻正胶着的难舍难分,却无一丝杀伐之气。
每落一子,仿如佛祖拈花一笑,谈笑间,蝶弹花茎,鸟击树移。
青竹看了看天色有些焦急道:“姑娘时辰不早了,再耽搁真回不去了。”
捏着黑子的青年随手将棋子丢入棋盘,对老和尚道:“今日便到此,咱们改日再下。”
老和尚却看了看窗外的沈谣等人,含笑道:“这棋怕是没机会下完了。”顿了顿,老和尚又道:“施主与佛有缘。”
不等他继续开口,沈谣抢先答道:“我哥哥是不会出家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方才她就看出来这老家伙对自家哥哥图谋不轨。
沈翀失笑摸了摸她的发顶,又对这老和尚双手合十道:“舍妹年纪小不懂事,让大师见笑了。”
老和尚亦笑,“阿弥陀佛,小施主有双慧眼。”
他并不否认,自己确实又劝沈翀出家的意思。
待老和尚走后,沈翀便要送她回去。
沈谣却拦住他道:“你的行李还没收拾,我让青竹帮你收拾。”
见自己的心思被识破,沈翀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但我理清了自然就会回去。”
“我不问何事,但你得跟我回去。”沈谣也有自己的坚持,近来沈家不太平,兄长一人在外总归是不安全的。
沈翀扭过不过她,被扯着袖子往下拉。
“好了,我听你的便是,你先松开手。”
沈谣知晓兄长是信守承诺之人,既然答应了便不会食言,爽快地送了手。然而未等她松开手,手腕却被沈翀骤然抓住用力一带,快速回转几步退了回去。
她来不及回头便被沈翀拉着就地一滚。
睁开眼的间隙看到的却是一片喷溅的血迹,方才自己站立的地方倒下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小沙弥,他的脸上还保持着震惊模样。
沈谣认出了那个小沙弥正是先前为她指路的僧人,似乎是眨眼间便失去了鲜活的生命,她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眼睛。
忽然有一只微凉的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