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内院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江婆婆早便见惯了的,是以见沈谣神色异常,立即便紧张起来。
沈谣摇了摇头,江婆婆仍旧不放心盯着白雪松看了好一会儿。
入了内室,骤然瞧见床榻上瘦削的青年,纵使有心理准备,沈谣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显瘦弱,手腕几乎能被她手掌圈住。
稳了稳心神,沈谣便开始把脉,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将药方子拿来,药渣也拿来……”沈谣翻看着脉案,见药方并无异样,便又看起药方、药渣皆无异常,她深吸了口气,看向韩七冷冷道:“你实话跟我说,兄长他是不是将药都倒了?”
她的目光瞥向窗前的那株枝叶发黄的白雪松。
韩七心跳一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沉声道:“从前主子用药皆避着属下们,属下也是近日才知主子将药都倒了。”
沈谣面色阴沉,眸底似有冰霜凝结,冷冷说道:“去外面跪着。”
若不是害怕沈翀发现端倪,她真想让人打他一百板子。
在没有配置出解药之前,沈谣暂不打算改变药方,何况有江婆婆的一番话在,她更觉得兄长的病不能明着治,必须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想到此她看了一眼床榻上闭目躺着的男子,心中一叹,大夫治病不治命,他若是一心求死,便是大罗神仙在世又能奈何?
眼下最紧要的是激起他求生的意志,偏偏这对沈谣来说比解毒更难。
离开松涛阁,江婆婆带她见了敬妃。
第98章 礼物
坐在美人塌上的妇人,望着窗外出神,虽侧着脸,但云髻峨峨,修眉联娟,较之时人多了几分秾丽丰肥的美,显而易见敬妃是个难得的美人,即便是眼角有了细纹,也无损其美貌。
听见脚步声,程氏回过神看向徐徐行来的少女,的确如传闻中一般美貌。上回颐园梅花宴她只顾着儿子,未曾留意旁人,后来听人说起宴上沈氏姐妹联手呛宜安公主之事,便觉得这两个丫头不简单。
先前见了沈慧,虽也聪慧,但性子有些傲慢势必会得罪人,况且还是太子妃那样显赫的位置,若是日后不收收性子,怕是有的罪受。
“起来吧,我听说翀儿在国公府与你很是投缘,早便想见见你,却一直不得空,今个儿可算是见着了。”程氏笑意盈盈上前将沈谣扶起,亲热模样完全不似头回见面。
沈谣一向不在意这些,自然不会觉得不适,更不会与她一般客套,她看向程氏开口道:“娘娘,王爷的病不能再耽搁了。”
程氏一怔,这丫头果然与传闻般心直口快,她拍了拍沈谣的手叹气道:“我也知道耽搁不得,可是太医院竟无人能解他身上的毒,更别说治好翀的双腿。”
沈谣敛神,忽然跪地道:“若是娘娘信得过,小女或可一试。”
程氏握紧手指,紧张道:“你有几分把握?”
沈谣斟酌道:“我有六成把握解毒,他的眼睛也能治愈,只是这腿……”
腿先是受了重伤,又汇聚毒素过多,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很是渺茫,便是她也没有把握,连一成都没有。
“如此已是好极。”程氏是聪明人,自然能听出未尽之言,乍然听到双目能重见光明,她便有些激动,至于双腿可以再寻访名医就是,总还是有希望的。
沈谣想起江婆婆说的那些话,犹疑道:“我可否每三日为他把一次脉?”
“你且等等,待我安置妥当,便让人请你来。”
程氏拧眉,一时也拿不出万全的法子,要如何瞒过皇室的耳目,安排沈谣悄悄为儿子治病,况且沈谣是魏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哪儿能三天两头来颐园,传出闲话来,魏国公府怕是也不肯罢休。
沈谣走后不久,沈翀从沉睡中苏醒,他很久没有睡得这般沉了,是以甫一苏醒便知事情不对,尤其在察觉到自己身子比以往舒爽了很多,他面色不由沉了几分,沉声道:“韩七。”
早在察觉到沈翀苏醒他便快速爬起来走入室内,因跪得太久,起得有些急,脚步不由踉跄了一下,沈翀耳力惊人自是听出来了,他皱了皱眉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天气有些冷,属下在外面打了一套拳。”
沈翀眉头皱得更紧,冷然道:“方才谁来过了?”
韩七沉默不敢言,他是沈翀的护卫,自然不能对自家主子说谎,只能沉默以对。
“你是欺我病弱眼瞎,如今眼里便没了我这个主子吗?”沈翀气急,掀了被子想要起身,谁知动作太急,手压在空处,一头栽倒在地。
韩七忙上前搀扶,急急说道:“主子别气,属下说就是,方才是沈六姑娘来过。”
沈翀被他重新扶回床榻,指着虚空骂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夜里,沈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畔回想着江婆婆的话,脑海里浮现的是兄长清瘦的身影,往昔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她心绪起伏不定,额上隐隐有汗渍,撑起身子,摸出一颗药丸塞入口中,方才强烈的心悸感才渐渐消失。
她握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治好兄长的病。
正月十九是周念月的生辰,沈谣受邀参加生辰宴,来的都是与周念月交好的贵女。
周念月性子活泼,又会说话很有人缘,所以来的人不少。
沈谣叫得上名字的也就两三个,有交情的除了周念月,也就只武清妍一个,遂跟谁都说不到一起,递了礼物之后,便一个人躲在暖阁里吃茶。
周念月并不好诗词歌赋,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也都不好这口,聚在一起不过是打打叶子牌,兴致来时或斗宣和牌,或张叶子戏,或投壶矢,或理丝桐,或围棋于绣阁……
姑娘们三两一团玩的倒也欢心,只沈谣一人形单只新,周念月知她不爱凑热闹并不勉强与她,做了一会儿,武清妍来到跟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阿谣,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随我一道儿去园子里走走吧。”
今日难得天色好,日光扫过院中常青树,映出零星枫叶红,远处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武清妍低垂着头,手中的帕子不停地绞着,贝齿咬了咬嘴唇道:“我姐姐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武清霜?沈谣不爱听人闲话,又不常出门,自然是不知晓的。
望见她眼中的茫然,武清妍闷闷道:“半年前我姐姐从庵堂里逃了出来,她、她有了身孕,被陈夫人知晓后悄悄接近府中待产,后来被陈御史发现了,姐姐挺着大肚子被赶出了陈府流落街头,她悄悄给母亲递了信儿,母亲去看过后给她塞了不少银子,叮嘱她一定要将孩子流掉,等日后父亲气消了再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