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不知是姬如渊还是周熠宁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回荡在洞穴内。
沈谣昏过去前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姬如渊牙关紧咬,青筋暴起的模样,他的嘴角有血,眼睛里有湿润的笑意。
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开心模样,他终于要放手了,要释怀了!
三日后,颐园。
她心痛地无以复加,即便睡着依旧捂住心口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无声的落泪,泪珠顺着眼角落入鬓发,打湿了枕头。
有人用温暖的手指不停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将他揽入怀中,心疼地唤道:“娓娓,醒过来!”
“孙神医,您带回的神药能彻底医好她的心疾吗?”
“唉!心疾可愈,心病难医!”
“那还醒过来后还记得这一个月的事情吗?”
“姬如渊给她服用的忘尘剂量不大,服了解药醒来后就会忘记这段经历,这也是忘尘的奇特之处。”
…… ……
沈谣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醒来时秋已至。
午后下了一场大雨,窗外的美人蕉不胜凉意,秋雨滴落,打弯了美人腰。
沈谣合上了书籍,趴在窗前发呆,任由秋风吹乱了发髻。
直到一抹清隽的身影出现在窗前,他俯下身,隔窗理了理她散乱的鬓发,温声道:“大病初愈,不宜吹风。”
沈谣冲他笑了笑,眉间凝着一抹轻愁。
“怎么了?”萧翀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在沈谣眼前晃了晃。
沈谣鼻子嗅了嗅,笑道:“松鼠桂鱼。”
“狗鼻子!”萧翀轻轻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头,笑得一脸宠溺。
他绕过长廊,将食盒拿入房中,又让人准备了几样小菜,收拾妥当,两人坐于窗前,一桌好菜配着窗外秋风细雨倒也美哉。
沈谣盯着桌上色泽鲜亮的松鼠桂鱼皱起了眉,她总觉得少点什么。
萧翀见她不动筷子,不由疑惑出声:“怎么了?”
沈谣指着桂鱼大张的嘴说这里是不是少点什么,她撇过头瞧见小几上圆鼓腹贯耳小瓶插着几枝新鲜的木槿花,她走过去摘了最小的一朵放入桂鱼口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
她记忆中似乎有人为她做了这样的一道儿松鼠桂鱼,拿起筷子尝了几口,眉头再次蹙起,她记忆中的味道不是这样的。
“夫君,我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只是生了场大病。”萧翀伸手抚平她眉间轻愁,心底生出一丝怜惜,为她,亦为姬如渊。
沈谣茫然地看着桌上的松鼠桂鱼,再抬首时眼泪已顺着眼眶滑落,她捂住心口道:“为什么我看见这道菜就莫名觉得心痛?”
她脸上并无苦楚,偏偏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吧嗒吧嗒打湿了他胸前衣衫。
将她揽在怀中,他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眸间一片晦暗。
他要怎么跟一个死人争?
轻轻叹了口气,他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天顺四年冬,魏国公殚精竭虑,席不暇暖,终于积累成疾病倒了,他数次请旨辞官,天顺帝几番挽留,终于来年春得陛下允诺辞官致仕。
魏国公沈翕这些年操劳国事,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太子尚且年幼,正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偏偏身子扛不住,拜别皇后娘娘,沈翕离开了皇宫。
沈慧看着父亲夕阳下渐渐佝偻的背影,泪水湿了眼眶,回首再看向巍峨的殿宇心中的那股恨意愈发重了。
同年天顺帝旧疾复发,太医束手无策,皇帝迁居长寿宫养病,对国事鲜少过问。
皇帝已没有多少时日了,沈慧来看他时已没有了从前的恭维,这些年的猜忌、冷落早已将两人本就不深的情感腐蚀殆尽。
“两个皇子都交由你来抚育,宫中妃嫔也任由你处置……咳咳……”萧衍将手握成拳,抵在唇边,面色异常苍白,嘴角挂着嘲讽的笑:“这么多年忙忙碌碌终是为他人作了嫁衣,除掉秦氏,又来个沈家。”
他抬眼望着她,讥讽道:“恭贺你,终于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呵呵,我想要的一切?”沈慧几乎笑出了眼泪:“我想要夫君与我恩爱白头,他却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我想要父母康健长命百岁,父亲却因你所累疾病缠身;我想要璟儿得到父亲的赏识,可你却时时想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你告诉我,我得到了什么,权利?地位?这些都是吃人的东西!我要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有何用!”
最初她并不想要这些,是他教会了她,没有权利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
自那之后沈慧再未去长寿宫探望过他。
天顺六年夏,帝崩,享年二十四岁,遗诏容妃殉葬,太子璟嗣位,尊谥皇考为武宗。
林锦瑟死的那日,沈谣恰好在中宫,她陪同太后亲自送了她一程。
这些年她在宫中闹出了不少乱子,若不是沈慧背景深厚,朝中支持者众多,兴许真要让她得逞了。
她身着华服,梳着精致的妆容,站在锦凳上,面前是三尺白绫,妩媚的眸子里满是恶毒的恨意。
沈谣不禁想起许多年前,林泽熙死前曾给她的忠告。
“人啊,不能心气儿太高!要认命!”念出这句话时,林锦瑟眼中的怨恨浓得像是要一口吞了她,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姐妹不过是出身好罢了!除了这点你们哪里比得过我?”
沈慧冷冷一笑:“只这一点就够了!”
林锦瑟终究是不甘的,即便是赴死也依然不甘,终于在沈慧的一声令下,由四名宫女将其活活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