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阴影里,两个半人高的纸扎小童东倒西歪地挤在一起。灰白的小脸涂了两团红彤彤的脂粉,小嘴猩红,深黑的眼珠死气沉沉。身上衣衫倒是华丽,穿红戴绿,颈腕佩金。
谢持风也走了过来,拧起了眉,仿佛有些不解:“为何会点了睛。”
在民间有一种说法,纸扎人是不能画眼珠的。尤其是放在义庄、墓地、灵堂这类阴气颇重的地方的纸扎人,点睛以后,很容易成为招邪之体,引来孤魂野鬼附身。
有了纸扎的躯壳,孤魂野鬼便可以在日光下出现,借机吸食阳气——某些八字轻的人在参加完别人的葬礼后,自己晚上回家也会做噩梦,甚至是倒霉一段时间,正是这个原因。
如果只是吸吸阳气也就罢了。如果遇到的是凶煞厉鬼,它们有可能会食髓知味,从灵堂一路尾随着活人回家。平日体格再强壮也没用,一旦被鬼缠上了,人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衰弱萎靡下去,最终病痛缠身而亡。
对于有灵力护身的修士来说,孤魂野鬼其实是最低等、最容易对付的东西,构不成威胁。但普通的平民百姓是很讲究这些忌讳的。
“大禹山才刚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还放了两个有眼睛的纸扎人在这里?恶作剧也不带这样的吧。”
“不对。”谢持风拧眉,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伸手,将纸扎人扯了出来,抛在阳光下,示意桑洱看:“不是墨水。”
在明亮的日光下,桑洱才看见纸扎人的眼睛不是纯黑色,更像是血液干涸后的深猪肝色,边缘微微渗开,吃了一惊:“这是用血画的吧。”
这时,义庄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搬抬重物的声音,似乎有人来了。
两人只好暂停了对话,回头,瞧见一伙年轻人合力抬着一个沉重的金丝楠木棺材,走进了义庄。
一个留有美髯的中年男子跟在旁边,紧张地叮嘱:“都小心一点啊。抬稳了,别撞到门框。”
这人衣裳素黑简洁,可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通身气度不凡,显然不是普通村民。
中年男子转过头,也正好看见了角落里的两人,愣住了:“你们二位是?”
谢持风拱手,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道:“在下昭阳宗谢持风。”
桑洱也有样学样地报上了姓名。
中年男子一听到他们的来头,神色立刻变得肃然,也回了一礼,道:“原来是昭阳宗的两位仙师。在下芝州人士,张三,今天是来接我的结拜义兄李四回家的。”
桑洱:“?”
这两个名字是什么鬼?敷衍气息一个比一个浓啊喂!
取名字也这么偷懒,作者出来挨打!
果然,寒暄过后,都不用别人催促,张三叹息了一声,开始全自动走剧情、履行npc给线索的职责了:“半个月前,我义兄李四带着两个随从,从芝州出发去江陵谈生意,途经大禹山时失踪了。我们沿着他走的路,来回搜寻,都一无所获。前天,听说大禹山这边出现了很多无名尸骨,我们才赶过来认尸,没想到其中真的有他。我便立刻请人打造了一副棺材,好让我义兄体面一点回家,还买一些纸扎的祭品烧给他。”
桑洱捕捉到了关键词,问:“也就是说,那两个点了眼睛的纸扎人,也是你们准备的?”
“没错,但纸扎铺的伙计可没有给它们点睛,哪知道在这里放了一夜,它们就长出眼睛了。”一提到这个,张三显然也有点儿害怕,压低了声音:“就连里面准备好的祭品,也被搞得一团糟,肯定是有不干不净的东西在晚上进来捣乱过,实在是太邪门了!”
就在这时,屋子里有人喊了张三一声。张三只好擦擦眼睛,停下了诉苦,转身进去了。
桑洱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问身边的少年:“持风,你怎么看?”
“纸扎人不会自己长出眼睛。”谢持风眸色冷淡,一针见血道:“有人在装神弄鬼。”
“我也认为是有人装神弄鬼,偷偷给纸扎人画眼睛。”桑洱翘着手臂,说:“而且,这人似乎是嫌普通墨水的效果不够,特意改为以血点睛。说他是不怀好意都轻了,简直是恶意满满,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目的。”
说着,两人已踏进了摆放棺材的屋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里的空气比外面阴凉了很多,好似进入了一个冰窟里。粗略一看,这儿约莫摆了二十个残旧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