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有点弄不懂桑洱的心思。
收留他后,她一直对他很是冷漠,给他饭吃,给他睡觉的地方,仅此而已。外出收妖,虽然会给他妖丹吃,但使唤他的时候,也是毫不心软。
若他受伤,趴在地上流血,她也只会投来淡淡的一瞥,抛给他一个药瓶,就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不过,当他被道士欺负时,她也会第一时间保护他。当他疲倦寒冷,或因伤势未愈、走路一瘸一拐时,她会将他搂在怀中,抱着他走路。昏天暗地的暴雨之夜,她还会默许他用尾巴卷着她的腰。
伶舟时而觉得她离自己很近,时而又觉得她在抗拒自己。
今晚,本来他是想着,等她身体不再打颤时就放手的。但想是一回事,抱是另一回事,他的双臂就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夜都不肯撤手。
怀里少女如海棠春睡,毫不设防地依赖他的模样,和平时对自己冷言冷语、处处压制着自己的形象,反差实在太大了。
她的身体,每一处都是软乎乎的,又软又小的一团。
仿佛冷漠的蚌壳被撬开了,露出了柔软的蚌肉。那种混杂着新鲜、好奇和征服欲的感觉,让伶舟油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心脏也砰砰跳。和她相拥,似乎比“打败她”这件事更吸引他。
天亮后,伶舟也不想叫醒她,还数起了她的睫毛,这么无聊的事他也做得津津有味。目光落到她的脖子上,他甚至还冒出了一种有点古怪的冲动。
——想咬她那儿一口,留个牙印。
这个动作在自然界象征着征服,是赤裸裸的圈领地动作。雌兽雌伏于雄兽时,就会允许后者在自己身上留下牙印。
但因为担心会弄醒她,最终,伶舟还是用舌头抵了抵牙,忍住了。
……
昨天喝的药还挺有效,桑洱的头不疼了,高热也消了下去。
看到自己和伶舟的姿势,她惺忪的睡意跑了个干净,沉默了足足三秒,说:“下去。”
伶舟不动声色,也没有松手。
下一秒,他就又一次被桑洱用灵气弹飞,狠狠踹了下床。
痊愈以后,桑洱那一夜对他的温柔亲近,也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甚至还比过去更冷淡。
这和伶舟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来以为,经过那天晚上,他们的关系至少会更亲近几分。实际上完全没有。
明明那天晚上,他感觉她并不排斥他。为什么清醒后,她却好像很嫌弃他、不想和他有任何超出主仆关系的瓜葛一样?
伶舟有些不满,还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挫败感。
他想和她更亲近一点。
这感觉,就仿佛让一个嘴巴无比寡淡的人尝到肉味,又立刻收回了那块肉。
非但不会让他食欲全消,反而还会激起他的冲动,让他渴望再有机会,咬一口那块肉。
第152章
时日渐寒,农历新春一转眼就到了。人们在爆竹声中迎来新岁,祭灶,扫房,贴春红……各地都洋溢着万象更新的岁节气氛。
伶舟在人界的第一个新年,却是在除祟任务里度过的。
从他化形开始,桑洱就正式提高了除祟任务的难度。
之前,顾忌着伶舟的状况,桑洱在挑选任务时,会评估对手的实力,避开过于强大的妖魔鬼怪,免得揠苗助长,适得其反。
如今,伶舟的人形趋于稳定。换言之,他的魔丹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转。桑洱开始在一大堆看得人眼花缭乱的委托里,专门挑选难度高的任务。
“找到了吗?”
听见桑洱的声音传来,伶舟抬起了头。
金光穿透天上的柏木枝梢,投在这片茂林深处的空地上,山坡斜起,杂草丛生,风吹草动的沙沙声,越发衬出了这片山林的僻静荒凉。
伶舟右手捂着左边小臂,后腰微微佝偻,站在了一株高大的柏木下方。
他现在的模样,着实有点狼狈,头顶、身上,都沾了不少破烂的枝叶和灰尘。衣角被锋利的东西钩穿了。
发冠早已松散,两缕乌发垂落,散在下颌处。嘴角有些开裂和红肿,颊边隐隐有些细小的血痕。
桑洱用剑鞘拨开了挡路的枝叶,一转过弯,就将伶舟此刻的模样收入了眼底。
迎着她的注视,伶舟抿了抿唇,似乎不愿示弱,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找到了,就在后面的洞穴里,只消散了一半。”
桑洱微一颔首,和伶舟擦身而过时,忽然扔了一颗丹药给他。
伶舟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右手松开,露出了左边小臂上的一个可怖的咬痕——那是两个并排的圆形血洞,又小又深,渗出两缕血丝,猩红汇总泛着乌紫色,显然是被中毒的獠牙咬过了。
“这么久了,还没有自行把毒液逼出。”她停了停步伐,侧头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知道你没用。”
抛下这句话,桑洱就出剑,扫开了挡路的枝叶,径直往朝林子深处走去了。
伶舟无声捏紧了掌中的解毒丹,盯着她的背影,眼中似乎有点儿不甘心,却也闪烁着越挫越勇的微光。
此时,正是农历新年期间。
数日前,桑洱接了一个除祟的委托——在南越之地的象麓山上,出现了一只作恶多端的蚣妖精。
最开始,这蜈蚣精只袭击上山的樵夫、猎户。妖丹渐渐壮大后,它召集了一帮手下,在山中称王称霸,驱鸟逐兽,愈发猖狂。在新年的第一天,一支运货商队便遭到了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