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陨掌心紧攥,听着她口中对卫韫玉的言语折辱和轻贱,听着她对卫韫玉满满的杀意,眸中染上嗜血光芒。
他动手杀了她。那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了,早在他初学武艺后不久,便将这位四公主的同胞皇兄三皇子溺死在了水缸中。
只是自七岁起,他已然有六年未曾染血了。
祁陨解决了四公主和婢女后,悄悄离宫。他猜想,卫韫玉女身曝光,第一时间必然会去京郊军营寻太子。
为了能让卫韫玉以女身参加科考,卫国公府费了无数心血,若是女身曝光,欺君之罪且不必说,单是卫国公府在科考验身时动手脚的事,便足以满门抄斩。
以她的性子,必然觉得她一人身死无碍,可国公府满门,不能为此丧命。
而能在她女身曝光后保住卫国公府的,只有太子。
第5章 、逃走(捉虫)
祁陨深夜往京郊军营赶去,不敢稍有停歇。
可他,同太子祁湮比却总是差了一步。
他悄声潜进军营中时,卫韫玉已然跪在了太子军帐中。
祁陨攥拳立在帐外,看着军帐内烛光掩映下极为相衬的一对儿人影,侧耳听着卫韫玉褪去所有口技伪装,用着和她十五岁生辰醉酒时一般的嗓音,求着祁湮相救。
她衣衫一层层褪下,只留下白色中衣。十六岁的姑娘家将将长成,起伏的身段褪了伪装后尽数显现。
“太子殿下,阿玉……阿玉是女子身,求您,求您出手救救卫国公府!”
瞧着她望向祁湮的泪眼,祁陨何尝不妒。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们情谊深厚自幼相伴,自己于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闲来无事逗弄施舍的野犬吗?
祁陨僵立着,帐内的祁湮也同样僵立着。
不过一瞬,祁陨耳边便响起了祁湮的话音。他抬眼望去,只见祁湮慌忙为她系上衣裳,边系边同她道:“无碍的,孤会护着你,女身便女身,无人能动你分毫。”
卫韫玉握住祁湮手腕,眼神犹带怯意。
“可,我考了科举,这是欺君之罪,是当诛九族之罪,况且,四公主已经知晓了,只怕眼下人已去了皇宫禀告陛下。”
祁湮的脸色阴沉,可他出口的话仍未有分毫犹疑。
他抬眸凝望着卫韫玉眉眼,声音沉冷却令人安心。
“欺君之罪又如何,只要孤想护,便无人能动你分毫。阿玉,你今夜安心在此歇息,孤必定护你和卫国公府上下平安无虞,明日一早一切都会如常,放心。”祁湮掌心温热,抚在卫韫玉肩头。
祁陨守在帐外,看着卫韫玉神情由惊慌无措转而平静下来,看着祁湮喂了她安神汤,也看着她眉目舒展,在祁湮膝头沉沉睡去。
她是那样的信任祁湮,信任到甘心将身家性命与卫氏一族满门相托。
祁陨无力合眼,静等到祁湮夜半出来。
而祁湮似乎早就料到了他在帐外,神情丝毫不带惊讶。
祁陨自己都不得不佩服,他这位皇兄的心思莫测。
“四公主和她身边的贴身婢女已死在宫中御花园牡丹丛下,父皇尚不知此事。”祁陨微低下首,同祁湮道。
祁湮瞧了他一眼,唇畔微勾,意味难明,拱手道了句:“多谢。”
当夜四公主的尸体被人抬回公主府,太子殿下亲至,当着公主府所有奴才的面一把火将尸体烧成了灰。自此,公主府知晓卫韫玉女身秘密的仆人,纷纷不敢多言半分。
卫韫玉依旧是国公府世子爷,只是那位太子殿下望向她时的目光,要比往日多了许多明目张胆的缱绻。
再之后,祁陨亲眼见上元节灯火下,祁湮牵着女装的卫韫玉在寺庙古树上挂了相思结。
他想,或许祁湮说的是对的——人该有自知之明。
少年时的祁陨无法忍受心爱之人与旁人情深意重两心相许,他在暗处望着他们一日日情浓,心如刀绞万般苦痛,终是熬不住,自请离京戍边。
这一走,除却血染御殿那日,再未归京。
边城风沙不止,祁陨在无数个日夜想着长安帝京,他心头那轮明月。
终是求而不得,终是执念难消,终是满心不甘……
“卫韫玉,卫韫玉,卫韫玉……阿玉,你为何从不曾回头望一望我?为何啊?”梦境磨人心坎,祁陨不住的呢喃。
他的喃喃不止,终是唤醒了卫韫玉。
卫韫玉迷迷瞪瞪醒来,发觉自己睡去后,心头一慌,赶忙爬了起来。她醒的晚,并未听见祁陨那一声声唤的摧人心肝的卫韫玉,只听到了句“为何”。
警惕的环视四周,确定眼下没有威胁后,卫韫玉长叹了声,跟着松了口气。这口气才刚松,一低眸,便瞧见了自己衣衫不整。她慌忙将身上衣衫理了理,又背过身将裹布缠紧整好衣裳,才转过身来。
卫韫玉睡着后不清楚自己衣裳怎的成了这副模样,但稍一猜测也知大抵是自己或是祁陨睡着后无意识动作所致。瞧着祁陨昏睡的模样,她视线落在他紧拧的眉心,神思恍惚。
卫韫玉方才梦见了四年前去西北宣旨时的景象,那时的祁陨和如今的祁陨变化甚大,这变化并不是容貌外形,而是周身笼罩的意气。
彼时在西北所见的祁陨,少年郎将挥斥方遒,满目的灼灼光华,比之盛夏的烈阳也丝毫不弱。
而今的他,眉目间却紧笼着愁绪难以散去。即便昏着,周身都仍带着压抑,像是囚于灰暗地狱无力反抗的修罗恶鬼。
两相对比,如何能不让人叹惋?
卫韫玉低叹一声,抬手探了探他身上温度,确认已经恢复了正常体温后,拍了拍他肩膀,试图唤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