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眼前跑的气喘吁吁的祁陨,卫韫玉扑哧笑了出来。
祁陨望着她笑眼,抬手撑着窗棂,翻身爬上窗,斜坐在窗台上,对着窗下的卫韫玉笑,眉眼弯弯。
卫韫玉横了他一眼,斥道:“谁教的你这般没规矩。”
祁陨笑意更盛,直直回道:“你啊。”
这话倒是不假。
从前卫韫玉偷偷翻进冷宫喝酒,总爱斜坐在窗台上,遥遥喊殿内的祁陨。
祁陨如今比她当年,还是要守礼许多了。毕竟他没同她当年那般,翻人窗台还要冲着里头喊小郎君过来。祁陨这句“你啊”,让卫韫玉想起年少做的浪荡事,不觉脸庞更红,却一时寻不出话来堵他,只得带着怒气又瞪他几眼。
卫韫玉瞪他,祁陨便由着她瞪,只抬手解下系在窗棂上的画卷递给她。
“这是什么?”卫韫玉没接,先问道。
祁陨握着画卷的手紧了几分,回道:“是你在离开朔州那日,在马车上看到的画像。你接下,我便走了。”
画像?卫韫玉想起自己那日问他画中人是谁,他答是他心上人。
所以,这画,画的是她?卫韫玉眸光微愣,却还是抬手接下了祁陨递来的画。
她接了画像,祁陨果然如他所说,翻身下了窗台,还给她合上了窗。
“阿玉,好梦。”这句话落,祁陨便缓步回了自己房中,背影带着几分竭力遮掩却仍未全然藏下的慌乱。
到底是此生初次同心上人道明情意,他装的再冷静,心里也是慌的。
握着画卷的卫韫玉瞧着手中这画像,低叹了声,打开了来。
画中人那日她匆匆一眼,便觉熟悉,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画中女子。
而今垂眸细细看着手中画像,卫韫玉方才明白自己为何觉得熟悉,这画像,同十年前的及笄那日的自己好生相似,尤其是画中人身上裙衫,那裙摆处一支寒梅同她那身衣衫毫无二致。
画像落款处,是祁陨的字迹。
承平二十年七夕夜,于佳人及笄礼后作。
画卷虽保存完好,边角处却仍有些许泛黄。一看便知,保存年份甚远。
承平二十年,一晃十年。
纸页泛黄,墨迹却清晰,画中人衣物眉眼也无分毫损毁,可见当年祁陨作此画后,珍藏至今有多么用心。
卫韫玉抿唇收起画卷,心头情绪翻涌。
好在今日喝了太多的酒,酒意上来,她头脑晕晕,才没被今夜诸事,惹得彻夜难眠。
不过隔壁的祁陨,便没有如此舒服了。
他从前在朔州时常饮酒,这江南的酒,已然不能让他生困。
于是这一夜,有人半夜好眠,有人辗转反侧。
作者有话说: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温庭筠
第36章
次日天微微亮,一夜辗转难眠的祁陨便起身推门踏出了内室。
陈阙知晓祁陨今日便要离开金陵,赶在上值前便赶到了这院落候着,他以为祁陨正睡着,因而并未出声打搅,只是同守夜的十七一道候在了房门口。
祁陨刚一踏出房门,陈阙便迎了上来。
“随我进来。”祁陨低声吩咐道,顾忌着隔壁房中的卫韫玉,声音极低。
好在陈阙暗卫出身,耳力极好听的清楚。
祁陨话落,便回身重又踏入内室,陈阙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刚一踏进门槛,陈阙便叩首跪了下来,出言想要劝祁陨改变主意。
他其实并不赞同祁陨再度入京,因此赶在祁陨动身前,想要最后再来劝他一次。
“殿下,京城毕竟是新帝坐镇,您此行凶险难料,依属下看,倒不如据江南天险自立,就此以长江为界两分天下。”陈阙这话确实字字句句皆是为祁陨考虑,可他毕竟是祁陨暗卫出身,许多事,他只愿为祁陨个人利益谋算。
什么家国天下黎民疾苦,在祁陨眼中或许重于泰山,可在陈阙眼中,再没有什么比他主子的安危重要了。
裂土封疆也好,再起战事也罢,他只是不愿让祁陨以身犯险,去淌京城的火海。
陈阙话语落下,祁陨眉心微凝。
“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一句话,便堵了陈阙后头所有的话语。
祁陨若是打定主意,不是陈阙等人能动摇的。
当年十四岁执意回京向先帝状告崔氏,身边人无一赞成,可他执意要做,便孤身自西北疆场远赴千里京城,血染御殿未曾知悔。
而今,亦是如此。
他认为正确的,值得的,便是万人阻挡,也难以令他转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