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如精明道:“诚然贺家是没有实权的,但他们有人脉门路,只要黎县令有政绩在那里,只需稍稍提点,就有很大的机会离开闵县晋升到更广阔的地方去实现自己的才干抱负。”
黎正憋了憋,“你小小年纪,竟如此老道。”
秦宛如摇头,“黎县令过誉了,我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又道,“我们既然找上门来自然有我们的打算,之所以跟官府挂钩,就是想把这份关乎民生的事业做起来,而不是像纯粹的商贾只知牟利——那蔡家佃农就是例子,但不会是个例。”
提到蔡老儿,黎正的心里头颇有几分慰藉,“那群人不容易啊。”
秦宛如:“以后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你所担心的佃农生计,我们可以妥善安排,请他们继续耕种,只不过种的不是庄稼了,而是白叠子,给工钱与他们,甚至比种庄稼更宽裕些,这些都没有关系。”
黎正捋胡子,“上千亩地,得数十家,还有些农户。”
秦宛如:“无妨,只要是受到波及的,我们都会想法子安顿下来,不会用强势手段驱赶,这些你可以尽管放心。”
黎正直截了当道:“贺家,我不放心。”
秦宛如笑,“蔡老儿他们就是贺家的佃农,我秦宛如说话是作得了数的。”又道,“既然当初我敢把白叠子从花园里引到庄稼地,黎县令就该明白我的决断管不管用。”
这话不禁令黎正重新审视起这个女娃来,看模样也不过刚及笄的样子,说话却老练,有理有据,完全不像一个小娃娃的作风。
“秦三娘子真的及笄了?”
“……”
“你莫要哄我。”
“真及笄了,今年虚岁十七,我家大姐是贺家的儿媳妇,诚意伯夫人是我姻伯母,我们是这么一个关系。”
黎正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这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秦宛如也不催促他,只道:“利弊我已经同黎县令你分析得很清楚了,就看你敢不敢像我那样有胆量去开创,反正京畿县乡也有不少地方,若是这里不行,换一个县也可以种,白叠子也没那般娇贵。”
黎正欲言又止。
秦宛如故意给他压力,“两天内我需要黎县令的答复,若是不行也请爽快回应,我们好寻下家,因为现在需要翻地下底肥为来年开春播种做准备,不能再继续耽搁了。”
黎正没有吭声。
秦宛如起身道:“我若是黎县令,怎么都要去赌一把的,贺家的人脉,功绩升迁,造福民生的大计……种植采收加工运输全在闵县,这得为多少百姓提供劳力挣钱的机会,还有商税等。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相信就算你不愿意,也有其他县的愿意去尝试。”
黎正慎重道:“我明日下午答复你。”
秦宛如点头,“极好。”说罢向他行礼告辞。
黎正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敢像先前那般当普通小女娃轻视她了,亲自送她离开。
待秦宛如主仆走了后,黎正回到自己房里,黎夫人过来问:“打发走了?”
黎正心事重重地点头,“走了。”说罢难以置信地看向她道,“一个才十七岁的闺阁女郎,竟有此番心劲儿,着实了不得。”
黎夫人:“???”
黎正当即把秦宛如说的那番话同她细说一番,黎夫人的心思也跟着活络了,起身来回踱步道:“这女娃的心思当真了不得。”
黎正:“可不,起先我还犹豫不决,经她这一说,越想越有道理。”
黎夫人严肃道:“若是四郎做出一定的政绩来,搭上贺家的人脉,多半是能离开这个地方的。”
黎正没有说话。
黎夫人:“四郎可要仔细考虑清楚,家里还有几个孩子,他们的前程全系在你身上。”
黎正皱眉,“你莫要同我说这些,我心里头都明白。”
黎夫人坐到他身旁,“我其实是觉得可行的,试一试又何妨?”又道,“那秦家的小娘子才十七岁就那么大的胆子了,你总不能连她都比不上。”
这话黎正不爱听,“我十年寒窗苦读,岂能连她都不如?”
黎夫人:“那就壮着胆子试试。”顿了顿,“这些年你兢兢业业把心思放到闵县,谁看到你的好了?”
黎正没有吭声。
黎夫人:“若得了贺家的人脉,他们只需要托人稍稍提一提,上头考核下来,你不就来了机会吗?”
见他没有说话,黎夫人继续劝道:“你担心佃农的生计,那秦小娘子也说过可以商量采取折中的法子安顿好他们,你也可以同他们谈条件,不能亏了佃农的利益,把事情处理得更周全一些,共谋利,有何不妥?”
黎正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你是想让我搭上贺家的?”
黎夫人点头,“四郎觉得换成其他县令,会拒绝这事吗?”
黎正:“这……”
黎夫人:“你若实在犹豫,就去把县丞和主簿他们找来商议,看他们又是什么意见。”
黎正想了想,“就依你的意思问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当即命人去把县丞张国申和主簿刘文找来商事。
等了莫约半个时辰,二人才来了,同黎正行过礼后,黎正才道:“坐。”
两人坐到椅子上,黎正把种白叠子的事同他们细说一番,将方方面面的利弊都说透。
县丞张国申捋胡子道:“若能把白叠子普及,确实是造福民生的一项大计。”
黎正:“贺家要上千亩庄稼地种白叠子,这势必会影响不少佃农的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