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处心积虑要娶祁国勋贵之女,摆明是为了将来与长兄争夺王位做准备。如今他双手手筋被废,再不能用刀枪、拉弓箭,连骑马握缰绳都不能使力,与废人无异。就算将来把所有邻国的公主都娶来,悍勇的北疆人也不可能臣服于他。熠熠生辉的王座于他而言,曾经近在咫尺,此后便远在天边,一世也不可能得到。
只要还活着,会思会想,那份不甘便会一直折磨着他,这可比一剑要了他性命有趣多了。
这次格桑疼得失声,张开嘴喊叫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楚曜目的已达成,再没耐心理他,一脚将人踢晕,便丢开长剑,来到无双身边。
“见了那么多血,你还笑得出?”他蹲下,轻轻擦去无双面颊上挂着的泪珠,促狭道,“你都不怕么?还是不是小姑娘了?”
若是把上辈子的岁数也加上,还真不是小姑娘。
无双撇撇嘴,她死都死过了,一点血未免太小意思。
可这些话都不能对楚曜说。
“他那么坏,”无双吸吸鼻子,“他活该!”
处心积虑害人的坏蛋,遭到什么样的惩罚都不过分!
楚曜大笑起来,手顺势捏了一把她圆嘟嘟的脸颊:“你倒是真的很有趣,不然我们也私定终身,既成事实。”
“你……你和他一样坏!”无双恼道。
私定终身倒没什么,反正他们是皇帝指婚,终身早定。可既成事实……就算无双没成过亲,不清楚所谓的事实内涵到底是什么,天生的直觉也能感受到一定是极其羞人的事情,她才不要呢!
无双面孔红红,伸出小手在楚曜胸膛上一推。
要把这个讨厌鬼推远点,哼!
她如是想,小小的一双手却抓住楚曜衣襟不肯放,在他顺着推力坐在地上时,她也被带着扑进他的怀里。
“楚曜,谢谢你来了。”无双哽咽道,小脸埋在楚曜怀里蹭啊蹭的,就是不肯抬头。
不大会儿,小声呜咽就变成嚎啕大哭。
无双觉得很丢脸,可从陷入绝境差一点丢了命的紧张中彻底松懈下来,她控制不住情绪,只能把脸一个劲儿往楚曜怀里埋得更深。
“好了好了,没事了,不哭了啊。”楚曜抚拍着她单薄的背脊,轻声安抚道。
“你刚才说,等你赢了,让我在你怀里哭的。”无双娇声娇气道,那软绵绵的嗓音就像一把小刷子,一下子便把楚曜的心搔得化开了。
“好好好,那你哭,慢慢哭。”楚曜道,“不过你哭归哭,别把鼻涕眼泪往我身上蹭,这件衣服全新的,今天头一次穿上身,糟蹋了多可惜。”
“到底是你未来的王妃重要,还是一件破衣服重要?”无双抗议道。
“呵,”楚曜笑了,“我的王妃也太小看自己,竟然和一件破衣服争风吃醋,斤斤计较。”
无双哭声一滞,霍地仰起脸来怒瞪他:“讨厌鬼!讨厌你!我才不吃醋呢,你去娶你的破衣服当王妃吧,我心胸宽大,会放手成全你们的!”
“嗯?”楚曜摇头道,“我不信,刚才谁因为差点被人抢走嫁不成我嚎啕大哭的,一转眼竟说自己肯放手让我娶旁的,也太言不由衷。”
“我才不是因为嫁不成你哭的!”无双迅速反驳道,不想一脚踩进陷阱里。
“我说是你了吗?为什么自动自觉对号入座?”楚曜得意道。
就算活了两辈子,无双也只是个深闺女子,当然比不得楚曜心思诡谲,斗嘴斗不赢,索性耍赖道:“我冷,我要回去睡觉。”
冷不防楚曜伸手进她怀中摸了摸。
无双瞪圆了双眼,又羞又恼:“你干嘛?出去出去!”
楚曜倒是从善如流,很快便将手抽了出来,只是出来时手里多了条手帕。
“擦擦我们王妃娘娘的小花脸。”他一边打趣一边把无双额头上的汗渍和脸颊上的泪渍都认认真真地擦干擦净,末了停留在她鼻子下面,道,“擤擤鼻子。”
在未来夫婿面前擤鼻子已经足够失仪,更何况直接就着他的手来擤。可无双今天在楚曜面前丢了很多脸,丢得她都麻木了,竟言听计从地按照楚曜说得做了。
“乖。”楚曜摸摸她的小脑袋,随手将脏污的手帕一丢,然后从枯叶间拾起跌落的发冠与发钗,轻手轻脚地将无双散落的长发重新束好,最后把她打横抱起,柔声道,“我们回家了。”
无双温顺地笑了笑,两条手臂自动攀上楚曜肩头搂住他。
然后……
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借着灯笼忽明忽暗的光线,无双看出来人是陆安。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难道刚才楚曜收拾格桑时他就在?
难道后来她趴在楚曜怀里撒娇耍赖时他就在?
反正现在她这样被抱着他全看到了!
无双“嗷呜”一声把头埋在楚曜肩膀上,原来没有最丢脸,只有更丢脸啊!
“别害羞了。”楚曜好笑地颠了她一下,“陆安是自己人。”
就是熟人才糟糕。
陌生人萍水相逢永世不再见,怎么样也不怕,相熟的人经常见,见了就会想起丢脸时刻,岂不是一辈子都忘不掉黑历史。
无双有气无力地晃晃小脑袋,坚决地表示无论如何也不见人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