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齐也不去看高宇,说完朝着玻璃墙走了过来,站在了和我面对面的位置,目光直直的朝我看着,就像他能透过这块单向玻璃看清楚我在哪里一样,很准确的触到了我的视线。
虽然知道他根本看不见我,可我目光还是下意识的闪避了一下,可是也不知道自己躲避什么,自从酒吧里被他亲眼目睹我被曾念强吻之后,我再看李修齐时总有些浑身不自在。
“李法医刚才到底说了什么。”我开口问身边的石头儿,借机把视线移到了石头儿身上。
石头儿摇头,“手语我也不懂,等着翻译吧。”
审讯室里,高宇用力扭转头部,紧紧盯着背对他的李修齐,比划手语的两只手也很用力,连手语老师都不得不朝他走近了几步,认真的看着。
因为和我们一样不懂手语,乔涵一脸上也开始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
我从她紧盯着高宇手势的眼神中,发现了强烈的厌恶之色。
“老师,我来翻译一下高宇的意思吧,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李修齐终于不再看着我,转过身重新坐下,直视着高宇。
“先说一下我刚才对高宇说了什么……我问高宇,六年了是不是一直在寻找他失踪不见的妹妹高昕,还跟他说我理解他的心情,相信人还活着总比相信死了要容易。”李修齐一边说着,眼神瞥了下离他位置不远坐着的乔涵一。
他又接着说,“高宇刚才说的是。既然法律判了他妹妹无法确认死亡,那他是相信法律相信正义的,所以他妹妹就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不肯回来见他,他这么多年从来不敢离开奉天半步,就是怕妹妹突然回家了,却见不到他……他求乔律师帮他好好辩护,不要让他进监狱,他还要回家等着妹妹,老师我翻译的对吗。”
原来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是这样。
手语老师肯定了李修齐的翻译,高宇盯着李修齐,目光木然。
他看着李修齐,突然皱起眉头,猛地把目光转向了乔涵一,嘴角一歪,冷笑起来,声音不大却听的人浑身难受。
乔涵一没什么反应,只是也回看着高宇。
“正式询问吧。”李修齐打破了无声的注视较量,和赵森沟通了一下后,用手语对着高宇比划说明,要开始对他做笔录了。
高宇倒是很配合,问的问题他都会先仔细思考一下,然后看一眼乔涵一,再对着手语老师比划手势回答。
他坚持说自己是在干洗店附近无意中捡到的王小可的信用卡,在我们找他之前,他压根不知道信用卡是什么人的。
“你用那张卡买的女性内衣和衣物还有化妆品,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小可的红色旅行袋里呢,怎么解释。”赵森严肃的提问,手语老师和高宇比划着。
高宇照旧听完问题后认真低头想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乔涵一,回答问题。
手语老师翻译着他的回答,“他说,那些东西是买给店里的女店员的,警方可以去问。”
石头儿听着手语老师的话,咳了一声,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口中小声念叨了一句,“有意思。”
我继续站着,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投向了审讯室里的李修齐,他正在看着做笔录记录的电脑屏幕,手指习惯性的在嘴唇上来回摩挲着。
审讯继续。
同时,石头儿也安排人去见那个高宇干洗店里的女店员。结果很快反馈回来,女店员起誓发愿的说,她从来没收到过高宇买给她的什么内衣化妆品,她也没让高宇帮她买过这些,她压根不知道这事。
“还真是有意思。”石头儿摘下眼镜,盯着单向玻璃那头的审讯室,我以为他是在看着高宇,结果顺着石头儿的视线,看到的却是乔涵一。
赵森接到我们的消息,脸色更加阴沉起来,看着高宇,告诉他女店员给的证词。
高宇看完手语老师的翻译后,一点不吃惊不着急。像是早就知道女店员会做出对他不利的证言。高宇低头嘿嘿笑着,笑够了之后才抬起头,抬手比划起来。
手语老师翻译的声音有些变化,“他说,看来瞒不住了,问乔律师,怎么办。”
我看着乔涵一,她脸上终于失去了平静,起身瞪着高宇,大声问道,“我女儿呢,你把她怎么样了,说话啊!王小可在哪呢!”
高宇一脸茫然的看着乔涵一,眼神无辜,手抬起来继续比划着。
手语老师翻译,“他问出什么事了,是他捡到的信用卡的主人,失踪了吗。”
乔涵一听完手语老师的翻译,不管不顾的冲着高宇冲了过去。
李修齐和在场的一个刑警动作更快,及时拉住了已经扯住了高宇衣袖的乔涵一,乔涵一没有喊叫质问,只是瞪着高宇,嘴角抖着说不话来。
我从没见过失控时的乔律师,原来她也有这样不能自控的时刻。
乔涵一很快被李修齐带出了审讯室,我和石头儿也回到了办公室,和渐渐平静一些的乔涵一坐在了一处。
“需要我怎么配合。”乔涵一喝了一大杯水后,又恢复了律师身份事的神态。
法医检验室的同事这时过来了,我走过去,同事告诉我,刚才加急检验的结果出来了,送检的带血内衣和红色旅行袋上,发现了和高宇样本相同的指纹和皮肤组织残留。
我把检验报告直接拿给石头儿看,乔涵一问我们是不是又有新消息了,不用瞒着她,任何消息她都能撑得住。
“高宇一定和王小可失踪有关,有关键证据了,我需要乔律师配合。”石头儿把检验报告书递给李修齐看,自己跟乔涵一说着。
“这是肯定的,请直说,需要我做什么。”乔涵一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说说六年前那个案子吧。”
乔涵一听完,抿了下嘴唇,目光在我和石头儿和李修齐脸上,挨个走了一遍。
“六年前那个案子想必你们已经查过了,我简单点说。那是我很有象征意义的一个案子,也因为那个案子才让我在这行里有了出头的机会……那案子很简单,一个家境困难的女学生和同学一起去夜场赚外快,认识了有钱的富二代罗永基,很快就同居了,也很快就被有了新欢的富二代打了,女孩想分手离开,可富二代不同意,女孩给唯一的哥哥发了短信说她很危险让哥哥救她,然后就失去了联系……女孩叫高昕,就是那个高宇的妹妹,哥哥去报警的时候,富二代也在律师和母亲陪同下,去公安局自首了,说自己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打了同居的女友,女友带着伤不知去向了。”
乔涵一停下来,喝了口水。
“陪着罗永基去自首的律师,就是我。高宇一直认为,是我让在他看来就是杀了他妹妹凶手的人无罪释放,所以他骂过我……是比凶手还要凶手的人,他一定是蓄谋绑架了我女儿报复我的,他有犯罪动机。”
石头儿听完,想了想问乔涵一,“那个案子我看过了,当初乔律师是以同居屋内发现的失踪者高昕血量不足以说明致死量做的辩护,加上始终没有找到高昕的尸体,所以证据链不能形成,还有全国精神科权威给出的司法鉴定结果,证明罗永基患有躁郁症,所以那个罗永基才最后得以无罪释放,对吧。”
乔涵一点头,“当时警方也怀疑过高宇,我提供了很多证据。说明他妹妹很可能是为了摆脱高宇的过度监控关心才会突然不告消失的,警方也调查了高宇,最后排除了他的嫌疑,可他对我的怨恨,应该因为这个更深了,他就是在拿小可报复我。”
我看着乔涵一,她也看着我,目光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