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菱想着一路上九儿给她讲过的事,知道要等上几日,即使现在想问也问不出个结果。看着九儿略显窘迫的模样,花菱悄悄的用手肘撞了一下她,指指她家主子,又给她使了个眼色。
“我自己出去就好。”花菱用唇语向九儿偷偷的说了一句。
其实,花菱早已经看的明白,九儿对这人有情,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怪人,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让他们二人单独待着比较好。
花菱走后,整个石室又是一片静寂,除了偶尔瓷瓶轻碰的声响,再无半点声音。
九儿一脸尴尬,她不断的揉搓着衣角,越来越紧张,到最后,那衣角已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像块烂抹布一样。
“主子……我……”九儿尝试着开口,“白天的事……”
主子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活儿,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完了完了,他恐怕是真的生气了。一想到此,九儿又记起了竹澈那张欠揍的脸,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正在九儿死咬着嘴唇,不知如何处理的时候,主子突然冷冷开口:“竹澈过几日要回水月阁,到时候,你就和他一起离开吧。”
“主子……”九儿如遭雷劈,脑中嗡的一声。
“主子你不是说我忘记白天的事就不会赶我走吗?其实……我是来道歉的,主子你相信我,你相信我,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再有那个想法的!”
看着他依旧一副冷冰冰的神色,九儿彻底慌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九儿急的直跳脚,她思来想去,终于让她想起了一件事。
“主子你记不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你说我只要在这里帮工五年,到时候就会实现我的愿望,现在五年之期未到,我的愿望也没有实现,你不可以赶我走!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这话说的有几分撒泼的意味,可九儿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办法,她甚至想过实在不行的话,她就直接赖在这里,看主子能把她怎么样。
淡黄色的光晕尽情挥洒,柔柔的笼在他的身周。主子依旧神情淡漠,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九儿着急要一个答案,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稍纵即逝的变化,也并没有看出来,和前几日相比,他头上的白发又增添了许多。
“主子,我知道错了……”
“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别赶我走……”
说着说着,九儿又哽咽起来。
主子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他低头摆弄着桌上的小瓷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似乎听见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竹澈不识路,你去送送他。”
嗯?九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刚才不还说要一起离开吗,怎么就变成送送他了?下一刻,九儿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脑袋是有多笨。
这明摆着是主子原谅她了,不想赶她走了。
九儿扯过袖子,胡乱的摸了一把眼睛,然后又变成了以往笑眯眯的模样。
“主子,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偷懒。”
主子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随手拿起刚才的小瓷瓶,问道:“还要看吗?”
这是每次他都要问的问题。
九儿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当然要看,当初说好的,谁也不许反悔。”
听罢,主子随手一泼,又将那铜镜浸的湿润,转眼间,二人面前又形成了一个新的画面。
☆、第十七章
血色的残阳低垂天际,赤红的霞光浅浅晕染,入目处皆是略显破旧的青砖瓦房,街上的人步履匆匆,神情木然。
一女子披麻戴孝,深低着头,辨不清容貌。她费力的拖着身后的板车,踉踉跄跄的走着,而那板车上躺着一人,全身覆着破草席,只能从露在外面的几缕白发看出,似乎是个老者。
车轴吱吱嘎嘎的响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散了架子,女子咬牙坚持,努力的蹬踩着地面,过了许久,她在相对热闹一点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她伸手从草席下摸出一个灵幡,牢牢的抱在了怀里,然后膝盖一弯,跪在了车前。
卖身葬父。
见她如此,来往的行人要么一声叹息,要么唏嘘惘然,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肯停下脚步,亦没有人愿意出这银钱。
此地名为天水郡,地处北部边陲,朝廷对外用兵多年,不仅赋税繁重压得人喘不过起来,又经常受到胡人侵扰,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自己都不知何时殒命,哪里还能去管别人的闲事。自己都没有银钱买口粮,谁还去替别人出钱葬父。
况且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人们面对死亡,似乎早已经麻木了。
女子在路边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始终无人问津,连愿意出些散碎文钱的都没有。
“少爷少爷,等等小的啊。”一个略显谄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天都要黑了,老爷让您早点回府……”
“闭嘴!”一声暴喝止住了小厮的话,“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似的,再敢多说我就用马粪糊了你的嘴!”
说话之人是一个华服公子,姓韩名泽,乃是本地太守的爱子。他神情倨傲,手里摇着一把很不合时宜的折扇,轻佻的很。
两名小厮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唯唯诺诺,再不敢多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