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东耳房。
王夫人面色如霜的坐在那里。
说起来也有趣,或许这就是贵门出身和小户出身的区别。
纵然极怒,王夫人也绝不会像赵姨娘那样,找人干架怒骂,除非直接涉及到贾宝玉……
除此之外,她只需冷着一张脸,气场就能压抑的人心跳减慢。
而王子腾夫人李氏看着她这个小姑子这般神色,心里其实也不大舒服。
这一对姑嫂之间,其实关系也很微妙。
最开始的时候,李氏对王夫人的态度是央求哄让,好让她多在贾政和贾母耳边吹吹风,让贾家多扶持一下王子腾。
贾家空有偌大的影响力,却没人能担得起来。
贾赦是彻底的纨绔败类,贾政又是书呆子一个。
贾家先祖遗留下来的威望遗产,只能放在那里日渐消散流逝,着实太可惜。
而贾家也确实需要一个在军中的发言人,所以,就扶持起王子腾。
这是第一个阶段。
然而,当王子腾坐稳了京营节度使,并凭借手段经营的风生水起时。
李氏将她和王夫人两人之间的位置,就开始渐渐放平了,偶尔还想压过一头。
不过,因为王子腾是明白人,所以才没让她过分。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在王夫人面前随意低头了。
因为她很明白王夫人的心思,扶持王家,不是真的为了王家和她好,王夫人只是想给贾宝玉找个后援罢了……
不得不说,这种在大宅门里厮混出来的女人,心思确实厉害了得,尤其是在对付女人的时候。
一下子就拿捏住了王夫人的七寸,并且以此而无往不利。
甚至在王子腾被发配黑辽后,她一心想要返回神京时,都是用这个说法,写信说服王夫人,让她和贾宝玉去跟贾环闹的……
这是第二个阶段。
然后就是现在了……
第一阶段的伏低做小,早已被李氏强行遗忘。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王子腾掌控京营时的辉煌。
在那个时候,王子腾手握实权,她这个当家太太,无论走到哪里,说话都不曾下气过。
尤其是对王夫人……
哪怕后来被发配黑辽,在那般最困难的时候,李氏都未向王夫人低过头。
而是以“讲道理”的方式,劝王夫人想办法……
现在,却被人甩了脸子,难免心中有气。
只是她到底有心计,懂得隐忍……
李氏满脸冤枉的对王夫人道:“淑清啊,真真是冤枉我了!
你说说,咱们这些妇人,哪里懂得外面那些朝争?
我还能换个皇帝不成?
什么忠顺王,什么这尚书那尚书的,我又没见过他们,连认得都不认得,我如何就成了投敌坏人了?
我只是去和她们夫人认识一面而已。
哎呀!真真是冤死我了!
淑清,你自己说说,大姑娘没成娘娘前,你关心过他们哪个是萝卜,哪个是白菜么?
你可千万别中了那个小畜生的奸计啊!
他这是在离间咱们至亲!
你想想,你二哥若是起来了,以后宝玉不就多了依靠?
他可是宝玉的亲舅舅!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有了他亲舅舅护着,宝玉日后总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我和你二哥又没儿子,一直都把宝玉当亲儿子。
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前面的倒也罢了,王夫人又不是傻子,哪那么好哄骗。
你不是想投靠那边,去给人送银子干什么?
别人也不是没见过银子,什么人的银子都肯收。
若没有效忠的意思,人家不缺你这几万两……
但最后一句话,却让王夫人又犹豫了。
李氏说的不错啊,她没儿子,一直以来又对宝玉都很不错,尤其是王子腾。
相比于对薛蟠和王仁的不假颜色,对宝玉就……好的太多了。
以前不止一次,李氏都当着她的面和王子腾说,宝玉就和他们的亲儿子一样。
若非如此,王子腾落难时,王夫人也不至于那么慌张焦急的想救他出黑辽。
只是……
“你若真有这个心,就应该一开始便来寻我,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种快要撕破脸皮的地步。
现在你还想怎样?
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你之前走门路的事,二哥怕是不知道吧?
二哥若知道,定然不会让你往那边靠,糊涂。”
王夫人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淡淡的道。
李氏闻言,心中怒火都快压抑不住了,道:“你二哥赋闲在家,整日里唉声叹气沉着一张脸。
我让他出门去走动走动他又不去,废……
你侄女儿瑜晴眼见就要出阁了,可那边狗眼看人低,竟有了悔亲的意思。
往日里的故旧,如今能指望出面的一个也没有。
这个时候,我不去谁去?”
“那你怎么不先来寻我?”
王夫人听她如此说王子腾,顿时又沉下脸道。
李氏眼珠子转了转,嘿的冷笑了声,道:“如今满神京城的权贵圈子里,谁不知道淑清你这个堂堂的当家太太,却被家里的庶子压的抬不起头啊?
连宝玉这样堂堂的嫡子嫡孙,也只能伏低做小,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