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城外一处荒芜的岔路口便有一人一马在静静地等候。男人一身黑衣,戴着的幂离有长长的薄纱,几乎拢住了上半身。牵着缰绳的那只手很修长漂亮,尾指上有一枚白玉戒指。
不多时,便自一条小径传来略有些纷杂的马蹄声。似乎,不只一人。
男人警觉地跃身上马,同时摸向后背的箭矢。好在伴着微茫的天色,很好地认出了来人,的确是小侯爷不假。他一样是劲装佩箭,装束简便,只在他身后,竟还有一个身影。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模样,但身下那一匹红马却很好认,于是心中了然。
很快,霍星流便勒马停下。身后的小姑娘显然骑术还不太上手,一下没勒住,直直越过两人往前跑去。她忙又喝了一声:“吁——”终于才控制住小马,慢慢倒退回来。
“这是徐淮。”霍星流简单一比男子,又一比小姑娘,“这是小狸。”
徐淮将幂离撩起,一双狭长多情的桃花眼横扫到梁鸢身上,似笑非笑道:“小侯爷真好闲情。”
霍星流早有准备,淡淡说:“王上只说要查明旧案,并不限制我们怎么查,我当然可以选择带什么人。”
徐淮收回眼神,不紧不慢地前行,“听说前些日子小侯爷在府上设宴,请了不少京中的朋友。可惜徐某无名,未能有殊荣登门。若早知道小狸姑娘是如此标志的美人,即便是去当个洒扫小厮,也要一睹芳容。”
徐淮这个人很有意思。他是草莽出身,却在因为被颇有名望的世家闺秀瞧上,从此平步青云。加之本身实力不俗,所以很快就在京华崭露头角。只可惜那位贤良的妻子红颜薄命,才看着起手提携的夫君踏上正轨,未满二十便仙去了。据说咽气前含着泪让徐景起誓,不许他为了自己一生孑然,一定要延续徐家香火。
也是因为如此,叁年之后徐景又另一位娶另一位书香门第家的千金女郎做续弦,结果不过新婚燕尔半年,第二位许夫人又撒手人寰了。这位的痴心更离谱了,自知命不久矣,不感叹人生无常,只恨自己一副缠绵病骨,连累徐郎担上了克妻的恶名。
虽说生死有命,人生无常,可接连两个正直青春的许夫人都去了,即便是不信鬼神的人也要怕了。瀛城中有女儿的高门世家人人自危,避他如蛇蝎。他也有自知之明,这些年来不仅不近女色,除了公务巡防,甚至鲜少与人交往,事业却做得蒸蒸日常,今年二十有六,已经是京华城中的抚军。
加之他原也只是京官,却能在短短数月内与七公子结交,并被如此信任,愈发显得不简单。
梁鸢这回很乖,把谨言慎行放在心里,并不说话。霍星流接话道:“徐兄托大了,那一回请得都是那时伐南的战友,原就约好的,只是还他们。加上实在也忙,很匆促。改日得闲,我便在府中大办一场,届时徐兄一定记得赏光。”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好。”徐淮不拒绝也不答应,而是一扬鞭,立刻纵出好远,声音顺着风飘来,“四十里之外的镇子上有家酒馆不错,谁最后到谁请吃酒。”
霍星流没急着追,只是关切地看向梁鸢:“你跟紧我,不论有什么事,立刻叫我。知道么?”
梁鸢对这场新奇的比试跃跃欲试,简单答应了一声,便催他,“你快些,要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