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听安小海轻轻应声,星檀方问,“安公公夜里来问,便是为了这些衣料儿么?”
安小海摇头,方又从袖口里,送上一本书册到星檀面前的茶案上。
“奴才近日清点了承乾宫前后殿的人手,这是人员名册,娘娘若有功夫,便就稍加过目。”
安小海顿了口气,拉低了声响,“奴才在信得过的人名后,都做了标记。宫中亲疏有别,这些都是娘娘日后用人须得知晓的…”
安小海话未完,便被星檀打断了去。
“我还倚仗着安公公看着这些呢,怕是也用不上。不过安公公花了功夫,便留着我这儿吧。也莫辜负了你一片心意。”
安小海仍不甘心,再交代了另外几件事情,方从寝殿退了出来。
夏末,晚夜的风已有些寒凉,安小海脊背上却是一滚热汗,好在方才在寝殿中,他未漏出丝毫,娘娘似也并未察觉。
那些事情,都是他最后能与娘娘办的了。
方才入夜的时候,养心殿内传出来了消息,都领侍江总管正与他寻着下一家儿的主子。这承乾宫,他怕是呆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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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将将洒落在院落里,将红墙在地上投出半面深影。被晨风舞动着的香樟,枝叶间隐隐透出几丝光阴,伴着知鸟的鸣叫,宣告着夏日的道别。
星檀正用着早膳,前殿外头却起了动静。她寻着声响往花窗外张望,却被石屏与花拱拦住了视线。
宫婢的身影穿过石屏,急急寻着她寝殿里来。
她也忙放落了筷子,迎到门前,问起丘禾,“外殿什么事儿吵闹?”
丘禾福了一福,比平日里的礼数浅薄又迅速。
“回娘娘的话,是养心殿的江总管来了,说是宣陛下口谕,要将安公公调离承乾宫。”
星檀忽想起昨夜的事儿,这才恍然,安公公怕是早就听得了消息,却未与她道明。反是用着最后的时机,交代他身上公务始末…
太后姑母与她的这位内侍,自打她入宫便跟在她身边,大小事务无不周到…
她脚步急,往外头去。
邢姑姑跟着一旁,忙扶着人,“娘娘莫急,当心脚下。”
星檀难有稳不住心性的时候,邢姑姑的话此时却是听不进的。行出来前殿,果见得江蒙恩在。安公公跪在地上,似是刚受了旨意。
“江公公,本宫的人,为何要调离承乾宫?”星檀没顾上其他,质问起江蒙恩。
江蒙恩不紧不慢与皇后作了一揖,方缓缓道来。
“娘娘怕是还蒙在鼓里。”
“这安小海暗地里接济吴妃与先吴尚书大人,在城外宝相寺里,与二人求了往生牌。”
“陛下也是担心安小海牵连了皇后娘娘,方让奴才来,将人先行调走。也好让娘娘安心呐…”
第19章 寒夏(19) 孤女
都是鬼话连篇…
“吴妃…”吴妃的牌位是她的意思,与安公公有什么关系。
星檀后半句话并未能说出口,便被安小海打断了去。
“都是奴才擅作主张,险些害了娘娘。陛下英明,并未牵罪娘娘。”
“娘娘便就让奴才去吧,往玉和宫中侍奉静太妃与小皇侄,也是与陛下和娘娘效力,且容奴才将功补过,才好与陛下有个交代。”
安公公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事儿他要替她扛了,她也莫再出头惹上吴妃的乱子。星檀直直望着地上跪着的人,喉间有些哽咽,难以吐出话来。
邢姑姑上前来扶了扶她,淡笑着劝道。
“娘娘,安公公不过是换个地儿办差,这在宫中也是常有的事儿,并非什么绝路。”
星檀见得邢姑姑眼里的安定,方平复了自己的情致,转而抬眸与江蒙恩道。
“有劳了江公公走一趟。本宫可否请江公公入偏殿喝盏热茶。不会太久,便就一盏茶的时辰。”
江蒙恩心思玲珑,已然领会了皇后的意思。“皇后娘娘有请,是奴才莫大的福气。”
话落,他便听得皇后与一旁的刑倩吩咐:“与江公公看上今年新春的龙井吧。”
江蒙恩垂眸一揖,见刑倩已走来与自己引路,方带着跟来的两个小内侍,随着刑倩入了偏殿。
身后传来皇后与安小海说话的声响:“安公公,随我回后院儿说会儿话罢。”
江蒙恩到底叹了声气,自大婚以来帝后一向和睦,只是娘娘这三番几次地爽约,就算是于一个普通人家的郎君,面上怕也是挂不住的,更何况那是君王呢。
这安小海的把柄,主子捏在手中已有些时日了,上回将小德子调走,已是提醒。
昨日羲和宫午宴,主子本想跟娘娘好好陪陪小公主,却被娘娘再次爽了约。等入了夜,江蒙恩方被主子喊进了养心殿,交代下来此事。
江蒙恩思忖之间,刑倩已送了茶盏上来。
他不自觉打量着眼前的人,那一举一动都贴合宫规,让人寻不出任何的毛病,也难怪宫中奴才,不论辈分儿大小,都会称呼一声邢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