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已演完,他自起身往殿外去。
身后殿内再度哗然,已有人人自危之势。
然而方行来殿外,华清便与他来报。
“陛下,不见了江羽的行踪。宫内四处都寻遍了,不见其人。”
“……”他不愿让此事牵连皇后。方让东厂寻得与江羽身形相似的人,在百官面前打了个哑谜。与此同时,另让华清带着暗卫,缉拿江羽归案。不想却让那盛承羽得了机会。
“宫门早已落钥。出动东西两厂,将人寻出来。”
华清与他一拜,却再道,“陛下,还有一事…”
见华清面色犹豫,他自许了他直意:“不必避讳,说。”
“后宫已有传言,说是,江羽与皇后,曾一同居于江南,是旧相识,还…还曾青梅竹马。”
“……”他只觉一口心气涌上颅顶,双手成拳只能负去身后,方能平复面色。“是哪里传出来的?”
“陛下,是从疏影阁。”
“就在傍晚,侍奉先帝淑妃的老嬷嬷疯跑了出来,口中碎碎念着那些污秽之语…”
“人呢?”
“事关皇后娘娘的名声,已经拿回去东厂了。”
他牙根里摩挲出两个字来:“杀了。”
“陛下,不用详细审问?”华清素来办差严谨,此事牵连奸细,自然不敢怠慢。然而话将将出口,他虽未抬眸,都能感觉到皇帝炽热的目光,正落在自己面上。
“朕,让你杀了她。”
“听得懂么?”
“是。陛下。”
庆丰殿外,风大,天寒,月色惨淡无光。
凌烨也似块寒冰一般,失了温热。他负在身后手掌,已变得僵硬,却仍无法轻松散开。
江南…
他忽的恨起这个地方来。
他怎就未曾想过,盛家曾乃江南望族,与江南陆府定有过往来。如今他倒是成全了人家的青梅竹马,让他们重叙旧缘了。
脚下不知不觉,已行来了疏影阁。红墙之中的梅树影影绰绰,跳出墙头枝桠妖冶舞动。门前内侍在与他作礼,他连平身都懒得再说了。
那云嬷嬷他知道,人早就疯了。
一个疯子,人云亦云,若非有人教她,怎知道什么江南,什么青梅竹马。
陆月悠…
她不是想要那个妃位么?他本想让她在这冷宫中,尝尝做他妃子味道。给她个教训,等得过了新春,便将人交还给国公府。让她断了要嫁入皇家的念想,此后去哪儿,再与他无关。
江蒙恩与他推开了宫门。
一阵幽风拂过,他并不觉得冷。梅花枝桠上缠绕着粉色与白色的帏纱。如一个个清冷的舞姬,正起舞欢笑。
“人在那儿?”他细声问着江蒙恩。
“外头的侍卫说,在小佛堂呢。”
江蒙恩去了前头引路,院子里喧闹的气息,却依旧未曾停歇。
陆月悠窝着角落里,卷着长姐上回让江羽送来的那床被褥。天儿冷了,那佛台下早就待不住人了,这东南角儿上傍晚还被太阳晒过,暖和。
云嬷嬷跑了,她高兴着。跑得越远越好,那些话说给越多的人听越好…
她总觉着江羽面善熟悉,她怎么就忘了呢?还是在早几日睡梦中,她才想起来,那可是她前世的夫君呀。可这辈子,长姐去了江南,那不应该就是长姐的夫君了么?
那年父亲收到过祖母的信,说盛家上门提亲,想迎娶长姐。她那时便高兴,长姐要顶替她嫁给盛家了。
可父亲却一口回绝了。她失望透顶。
凭什么,凭什么她是朝阳郡主,不能下嫁。而她不过晚生两年,就能随意被许给盛家?
佛堂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风吹了进来,吹得她直往被褥里缩了一缩。好一会儿,她才看清楚那抹明黄的身影。她又惊又喜,“陛下…”
“您终于来看我了,陛下。月悠,您还是记得月悠的?”
她从指尖拔下来那枚白玉戒指,捧着送上去他面前。
“月悠是真的一直惦念着您的呀。”
皇帝缓缓弯腰下来,借着那盏虚弱的长明灯,她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棱角分明面庞,挺拔的梁骨,微厚的唇瓣儿。那双鹰眸正看着她,里头分明倒影着温黄的灯火,却让人看得脊背发了寒。
她这方往后退了退。却听他开了口,那声音冰冷如寒川。
“那些话,是你教云嬷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