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春芽(3) 恩人
清晨, 阳光透过小窗洒进来帐子,丘禾正与小镜前的主子梳好了头,再取了桌案上那支木簪来, 与主子戴好。
玉清茴端着茶水从外回来, 却见星檀早早梳洗端庄。方将茶水送了过去。星檀见人过来,自持起她的手来,“你会不会怪我?”
“当然不会。”
见得玉清茴嘴角抿着的笑意, 星檀方放下些心思。“多谢你了, 清茴。”
昨夜本是逃离这里最好的时机了,若她还肯听承羽哥哥的话, 此时清茴或许已上了往北疆的路, 半月的车程之后,便能和沈将军团圆。
可她暂且还不能走。
抿下一口茶水, 她方起了身。桌上热腾的香米糕,是丘禾一早往伙头那儿赶着做来的。她自己持起那盘米糕,却先将丘禾支开了:
“去看看拾若小师姐吧,展旗在那边照顾病人, 也不知忙不忙的过来。”
听丘禾应了声儿,她又与玉清茴微微示意,方往翊王的主帅大帐去。
待人走了, 丘禾方小声问起玉清茴来,“小姐可有说, 为什么不肯走?若昨夜里走了,四五日的路程便能到江南了。”
玉清茴笑了笑,“许是还有些事情要办。姐姐她知道轻重的。”
这些哑谜丘禾猜不出来,唯有嘟了嘟嘴,“反正, 小姐到哪儿,丘禾到哪儿。”
“快去看看拾若吧。”玉清茴劝着,又拉着丘禾往对面帐子里去。
拾若的伤养了许久,将将能下床走动。她自幼便知道度日辛苦,就这么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被人伺候着,还从来没有过。
今日清早起来,便就有些耐不住了,用过了展旗送来的粥药,便吵着过去看看愿主娘娘。
还是展旗提醒了声儿,“主子们说,她们早不是娘娘了,便就都叫一声小姐吧。”
拾若应声答应。想必那场大火,让桂月山与皇家都以为,愿主娘娘已经死了。既然是愿主的用意,她自也顺从。展旗扶着她出来帐子的时候,却见一抹颀长的身影正行了过来。
拾若心中欣喜,加快了些许步子,“恩人来了。”
那日匕首穿过她的身体,她亲眼看到自己的血染红了苍白的雪地,昏迷之前,最后眼前晃过的便是那双细长的眉眼。
恩人救了她,还让金大夫来与她包扎伤势。可金大夫是军医,只来过两三回,然而恩人每回来探望愿主娘娘,都会与她带些新的药材,又在床边问问她的伤势。
江羽亦认得这把声音,转身回来,却见那小尼面色已然红润了许多,正与他合掌一揖。“小师姐不必客气。”
母亲与妹妹倒在血泊中的时候,身上也同样插着一柄匕首。这小尼的年岁,与妹妹相仿。这段时日来,他方多加照顾些许。
拾若咧嘴笑了笑,“恩人是来寻愿主…愿主小姐的?”
“嗯。”
恩人面色总沉着,话也不多。拾若也早习惯了,“拾若也要去看看愿主小姐。”
却见恩人眉间微微一蹙,似有些为难了,拾若自也知趣儿,恩人许与愿主有话要说。正退了几步回展旗身边,便见玉清茴与丘禾出来了对面的帐子。
玉清茴见是江羽来,与丘禾一同福了礼数,“江公公若是来寻姐姐的,她且去了翊王大帐里。不在这儿。”
江羽沉面无声,一手负在身后,脚步往翊王大帐的方向转了转,却又踌躇了回来,“多谢。”罢了,方转身而去了。
拾若望着那走远的背影,却凑去玉清茴身旁问了问,“恩人和愿主小姐,是不是吵架了?”
“小师姐灵性得很,瞒不过你。”玉清茴却指了指拾若的帐子,“外头风大,小师姐身子才将将好些,我们进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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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的大帐,白日里并不清闲。翊王着急了一干副将来议事,却将星檀安置在了屏风后头,似丝毫不担心她听得什么军情要义。
星檀将那香米糕放在了暖榻的小案上。
案上还摆着一壶新砌的茶水,她倒也懒得见外,与自己沏了一盏,用了起来。
外头议事的,约有三四人。星檀只听了一会儿,便能辨别出几个的声音,只知道除了翊王,其余三人兄弟相称,谈吐粗鲁,想来早前翊王起义,被朝廷认作西南匪乱,该也真是煞有其事的。
“那皇帝老儿到了豫州了。王爷打算怎么办?”
“怕他做什么?老婆还在王爷手上,到时候有他好看。”
星檀端着茶盏,无奈笑了笑。却听得帐子里又进来了一人,江羽的声音,她根本无需辨认。
“王爷,皇家援军到了豫州。江羽让他们重新作了阵型图。王爷可要再看看?”
“军师办事利落。确是该先看看敌军动向。”
罢了几人一番嘈杂。那几个草寇似对承羽哥哥多有不满,却很快被翊王安顿了下来。那些军事布阵,星檀听不大明白。只捏了一块儿米糕,静静享着从小窗洒入来的阳光。
时近午时,议事的众人终要散了,承羽哥哥却留到了最后,声音依旧温润,轻问着翊王,“殿下可有见过陆姑娘?”
翊王不加掩饰,似往屏风后指了指,“陆姑娘一早来,说有话与孤说。孤便让她先在后头等着了。”
承羽哥哥一阵沉默,似想要再劝翊王什么,却又生生吞了回去。“那江羽便先不打搅殿下了。”
帐帘被掀了开来,星檀听得承羽哥哥的脚步退了出去。而翊王也随之行来了屏风之后。她懒得起身,只翻开一旁扣着的玉茶碗,抬手与人斟了一杯茶来。
“殿下议事辛苦,先用盏茶。”
翊王落座下来,却见得桌面上已摆好的棋盘。“昨夜孤王不胜酒力,看来扫了陆姑娘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