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多时日之后,三皇兄出征,一去不归。三年后的皇家花宴上,他方再次见得了这位陆家的二小姐。她提着食盒子,正往母后的坐席间去,见得是他,却抿着唇取了一块桂花糕,送来他眼前…
那时太子党羽遇事被朝臣弹劾,而母后也借此机会,正替他搭桥铺路。如今想来,他却有些明白,为什么将将好,是那个时候。
三皇兄若果真一去不回了,她更似在另寻出路。
从贺习章那里出来的时候,往事在他眼前一一铺展。月悠的好,全是讨好。他本念着她与三皇兄的过往,与她刻意持着三分距离。然而一次次地,却都被她“偶然”遇见,而后亲近。
夜深的时候,落了雨。潮湿熄灭了大帐里的炭火,寒凉之意袭来,比之更冷的,唯有那女子的用心。
雨夹着雪,下了一天一夜。
皇帝大帐外,候着一干将帅也已等了一天一夜。两军交锋,伤亡在所难免,若论伤亡翊王大军更为惨重。然而皇帝为了那莫须有的消息,亲自往那西山谷里寻人,腰腹受伤,已昏睡了一天一夜。
军医庄姚带着几个医药兵在帐内侍奉着。打理了伤口,吃了药,皇帝却一直辗转不醒。
庄姚往皇帝脖颈上探了探,没有发热,只是越来越凉了。昨日一场恶战之后,皇帝还骑马追了那马车许久,可因失血过多摔下马来,方才被贺将军带回了营地。
“再添些炭火来。”庄姚吩咐着一旁的小兵,方往帐外去了。
贺习景已迎了过来,“陛下怎么样?”
庄姚压着叹息的声响,摇头道,“还未醒来。不过陛下习武,身体底子在,许得再给他些时日。”
凌烨梦中,清凉院的微风怡人。
阿檀正坐在那张楠木桌前,细细观赏着那副山居图。他不知有多久没见得她了,只陪着她坐着,深怕惊扰了她。阿檀却抬眸望着他,抿着一对笑靥,“陛下,阿檀有些乏了。”
他起了身,将她抱了起来。
阿檀的身子软,窝在他胸前,扑腾着暖意。他好似听得她的心跳了。轻微的,却有些快。怀里那张小脸也有些泛了红。
竹榻是凉的,他问她冷不冷。见她摇头,他方轻轻俯身过去,轻咬起那鲜粉的唇瓣儿来。他已经许久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
阿檀的手却抚来他腰腹间的伤口上,喉间含糊着,将他推了开来。那双深眸怔怔望着他,很是担心。她问:“疼么?”
他笑了笑,“不疼。”
“怎么可能?”她噘着嘴,十分地不信。他看得不忍,“有阿檀在,不疼。”
凉风袭来,他方重新覆去了她的唇上。可他没动她,只躺去了她身边,将她团在怀里,下一回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一夜长眠,睁眼的时候,却是军医庄姚候在他床边。他慌忙看了看里侧,阿檀睡过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了。
“陛下醒了就好。贺将军他们都等得急了。”
他想起身,腰腹间却传来一阵巨疼。伤的时候不疼,此时却来得狠辣了些。
“可有翊王的消息?”
“贺习章呢?”
“这,属下还是请贺将军进来与陛下禀报吧。”
“属下先与陛下取药粥回来。”
庄姚说着,退了出去。贺习景转而跟了进来,见得床上的人起了身,忙作了一拜。“陛下终于醒了。”
凌烨咳嗽数声,喉间腥甜依旧难以遏制。
“可有皇后的消息?”
贺习景摇头。“习章折在了翊王手上,那几个讯兵也不知生死。可今日一早,翊王那边派人送了文书来。”
那文书被贺习景送了过来。他不假思索,飞速翻开。翊王大军遭此一劫,手上若有筹码,定会与他摊开明谈。皇后若在他军中,便是他最大的筹码。
然而一字字扫过那张文书,翊王对皇后之事一字未提,却只是约他往西山别院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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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春芽(5) 道别
翊王大帐中的议事, 已持续了整整一日。西山谷一战,让翊王大军折损过半。先锋云老三落入对方手中,老二负了重伤。唯剩云大勇和江羽, 被翊王叫来商议议和之事。
江羽一旁听着, 并不多有惊讶。
郡主这些时日在军中,与翊王说了什么,他不得而知。而这皇家四子素来性子软, 两年前皇位当前, 仅凭臣子们的几句谏言,便将皇位拱手相让。而他也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
“军师, 你可有其他看法?”是翊王开口问他。
“殿下顾念大局, 江羽全听殿下的意思。”以往在翊王面前,他素来主战。可如今翊王要议和, 也好。凌家兄弟聚在一处,于他许是最好不过的机会了。
“军师身份不便。明日议和,你便留在军中,看好皇后与贺习章。若孤有什么不测, 军师还留有后手。”
他与人一揖:“听凭殿下安排。”
当年太子出事后,他领着前方讯兵,回来与翊王与太后禀报。二人方下定了夺嫡的决心。说到底, 他还得谢过这位四皇子殿下的信任。
天色落幕的时候,他随其余两员副将从大帐中出来。北风还未停歇, 割在脸上隐隐刺着疼。远处两间小帐顶上,正缓缓飘出白色的暖烟。
郡主…她本不属于这里。皇帝没有好好珍惜她,而他早也没了争夺她的资格。仇恨的火焰,烧尽了他心底每一处角落,却独独留下了这一片空地。
不知不觉间, 脚步已走到那顶小帐之外。那里头点着两盏暖灯,里头人影窜动,似在忙碌。他掀开厚帘,踏了进去。却见郡主与玉清茴正在用膳。
两碗粗简的米粥,一份小菜。她是生在花团锦簇中的人,何时用过这些东西。他自觉亏欠。可对面的人分明见他来了,目光却闪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