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百家被更是宫中不能有的东西,却是难得的福气。正缓缓摩挲着被褥上的纹理,腹中传来一阵疼。她只去肚子上探了探,却觉一阵阵地紧着,依着桂嬷嬷的说法儿,这孩子终是要来了。
凌烨赶来的时候,已临近傍晚。原本养心殿中还在议事,听得芳宜轩中的消息,他自将人都屏退了下去。
寝殿门窗紧闭着,多有些许闷热。原本门外的嬷嬷们拦着,却被他攘了开来。
行来床榻边,他方循着她的手来握着。榻上的人并未大喊,只额间隐隐一层细汗。他只细声问着:“可是很疼?”
星檀听得这熟悉的声响,方缓缓睁了眼。见面前那双鹰眸中的担忧,只好拧着神儿与他笑了笑,“倒是还好,太医来过,也说还好。”
她却也未曾说谎。这孩子听话,嬷嬷摸过,胎位都是好的。“只再等些时辰便好。陛下且先出去吧。”
凌烨却未听她的话,只在榻旁陪着,等她用过些汤水,疼得愈发厉害了些,方才被嬷嬷劝说了出来。
天色将明,第一缕阳光落入皇城的时候,婴孩儿响亮的啼哭从芳宜轩中传了出来。
凌烨宿夜守在门外,听得这声响方觉轻松少许。只待桂嬷嬷出来报了喜,道是母子平安,是位小皇子。他方放下心来。
江蒙恩跟着主子一同守了一夜,见主子终松散下来,方忙扬声道了喜,“恭喜陛下,这是陛下的第一位小皇子。”
却见主子难得面露喜色,回身赏了芳宜轩中一干伺候的奴才们三月俸禄。又再与他吩咐了下来,“待小皇子满月,大赦天下。举国免除赋税一载,刑部只非恶贯满盈者,减免刑罚一载。为小皇子祈福。”
星檀将将恢复了些气力,方见嬷嬷将那肉粉粉的小人儿抱来了床边。那小人儿方哭着的声响,还让人揪心,眼下方一靠来她身边,便就止了声儿。正张开着唇瓣儿,似在探寻着这个新的世界。
她只抬手去碰了碰,那小东西软软嫩嫩的,便直叫人再放不开了。
皇帝进来的时候脚步轻着,先寻着她来,只探了探她的额头,“可都好了?不疼了?”
她全然心思已去了小人儿身上,只笑了笑,“嗯,不疼。陛下快看看他,像只小猫儿。”
“怎么会?”皇帝目光落在小人儿身上,目光中闪过一道儿期盼,“我们的小皇子,福泽千秋,定会是将来的明君。”
“他还小呢。”星檀只将小人儿往自己怀里揽了揽,深怕他太过严厉了。“陛下莫望着他太多,先盼着他平安长大,便好了。”
皇帝只勾了勾嘴角,又抬手碰了碰小娃儿的脸蛋,“朕知道了。”
天色将将明了,因得小主子的诞生,芳宜轩中依旧忙作一团。
邢倩正吩咐厨房作好了羹汤,要往产房中送去。便见得那边江总管似正在寻着什么。
这三年来她虽受内务府庇佑,可也有过一回粗心大意,将承乾宫的差事办岔了。娘娘常爱用的那道儿果木香,是从江南运送过来,只有一回,送来的香料出了差漏。陛下思念娘娘至极,险些动怒。还是江总管替她挡了下来。
那人的心意,总如细细雨水,润泽万物却不争不抢。她心中清楚,却不能受了。只如今,许该能有些机会。
江蒙恩将将办完了皇帝交代的差事儿回来,却忙着四下里寻起那枚和田玉佩来。他也是方从养心殿回来,便发现不见了那东西。寻了一路了,却什么都没见着。
昨儿夜里这院子里人多人杂,也不知被谁捡去了没有。
正要再依着小道儿,往后院儿中去寻,眼前却被一双绣鞋挡住了去路。
那枚和田玉佩被送来他眼前,那人声音沉稳清脆,却只问着,“江公公,可是在寻这个?”
他这才抬眸起来,对面一双杏眼中难有几分笑意,他却不好去收那枚玉佩了。东西,本就是想要给她的,到了她手上,他还去要作甚?
却听她道来,“奴婢还在孝期,可否请江公公将这东西,多保管两年?”
“……”两年。江蒙恩忽的清明起来,两年不就是张斯伯的孝期。他只叹息这姑娘,总是太重人情,又固执得很。可东西,他却欣欣然接了回来,“姑姑叫杂家等多久,杂家便就等多久了。”
**
一月后,皇帝在宫中替小皇子举办满月宴。
京都城里,一派喜气,焰火满城。只因百姓们都沾了小皇子的福泽,死囚得生,生囚得释,免于赋税整年。
替小皇子祈福的孔明灯,在大相国寺前缓缓升起,映红了半边夜色。
澄湖上的焰火正放得热闹。星檀坐在那秋千上,缓缓晃着。正如五岁那年初见那位不爱说话的小皇子时一样。
脚下青草幽幽,挠着人脚心儿有些痒了。
却不知何时,有人靠近了过来,只捉着她的秋千缓缓停下。
绣鞋轻巧,被他捏在手上。皇帝持起她的脚踝,只将那绣鞋好好与她穿上了。“你且是不叫人省心的,将将出了月子,怎好着凉?”
她只顶了回嘴:“这盛夏时节,怎会着凉?陛下该要闷坏我了。”
“朕知道是闷坏你了。待你身子再好些,我们去江南逛逛。”
“真是?”她已不记得有多久没回去过江南了。
“真是。”他话中定定,正要起身,脖颈却被她一把勾了过去。
星檀只凑着他嘴边轻咬了一口。“陛下可得说话算话。”
只轻吻得一下,便不得收拾。皇帝寻得她唇瓣儿,只细细深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