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家里有事没出去,有人多嘴说起春菊刁难春福的事,她冷笑一声,看着不远处埋头干活的人高声道:“你说这人和人真是没法比,我们连家和季成家做了多少年的邻居,以往看着他闷,哪知道人家是个会疼媳妇的,你们可别怪我多嘴,人家季成天天儿的打水伺候春福泡脚呢。要我说,家里大老爷们就是被娇惯出来的臭德行,不把女人当人。哟,春菊妹子,怎么眼角又青了?”
春菊起了脾气,站起身,冷嘲热讽道:“怎么以前不见嫂子念着人家两口子?这会儿一个劲的给人家说好话,不就是因为帮了连生哥一个忙吗?要是没帮,我想着嫂子该是一样念叨人家的不是。你这么做,妹子可是看不上眼。季成该是睁大眼看清楚,别惹了那种前面装好人背后捅刀子的。”
连生嫂的为人在村里是有目共睹的,虽说脾气横,嘴毒了些,但却是个讲道理的人,春菊这么说就过分了,不成含血喷人了吗?她惯熟的姐妹们推了推她,示意她别说了,可春菊这几天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就不能说了?要不是季成管闲事起的头,可能成今儿这样吗?就单说季成伺候春福,那是男人该做的?也不怕丢人,也是,可不就能娶个傻春福,不稀罕可就没媳妇了。真是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
众人看着乐的不可自抑的春菊,都忍不住想,这人该不会是被岑牛给打傻了吧?说的都是什么歪道话?
让人没想到的是连生嫂都没说什么,突然走出个瘸腿的男人,比旁得男子生得俊朗几分,只见他一拐一拐地走到春菊面前,狠狠道:“你个嘴碎娘们,我堂弟和弟妹怎么过日子轮得到你说话?有本事回家让你男人也疼你去。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生得张马氏夫人的脸,还不消停乱作怪。”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这不是季二叔家的季坤吗?什么时候和季成家关系这么近了?连生嫂看他那股儿做派就不是什么好人,提着篓子回家了,站在墙头吆喝春福,等她过来了才问:“你们家又和季二叔来往了?”
春福抹去额上的汗,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
连生嫂攒眉想不通那季坤打的是什么心思,只得说:“刚才我呛了春菊几句,春菊疯子一样的说咱两家的不是,我倒是有心想和她理论两句,那季坤出来帮着数落春菊,凶神恶煞的模样,怪吓人的。我总觉得指不定季二叔家打了什么主意,你和季成留意着些。”
春福点了点,笑道:“成,多谢嫂子了,等季成回来我就和他说。嫂子,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平日里多亏你照顾了。”
连生嫂掩唇笑了笑:“这么见外做什么?我看着他们被气的鼻子歪嘴歪我就高兴,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天天说别人的是非,怎么就不瞅瞅自个儿。成了,你去忙吧,我回去给你连生哥缝补衣裳了。”
春福想了想笑道:“季成的衣裳也都穿得不能看了,我想着得空儿给他做件新的,到时候得劳烦嫂子教我一把。”
“成,到时候你来我家就是。”
春福往活果酱里试着加了花瓣,味道更显清香别致,要比纯花香的更好吃,她做出来往家里留了两个,让季成回来尝尝。因为上了手倒也不算太费功夫,忙完就坐在家里等再过阵儿开始和面做饭。
刚愣着神呢,只听外面传来一道不甚熟悉的男人声音,春福疑惑的走出去,见着那人是生面孔,疑惑道:“你是什么人?”直到看着那人一拐一拐地进了院子,才明白过来,这人就是季成的堂兄季坤。
“弟妹忙什么呢?我今儿在田垄上听一帮长舌妇人说你和季成的不是,我心里气愤,就数落了他们几句。你放心,以后没人敢欺负你,我看他们哪个嘴欠收拾。弟妹,怎么也不请我进去喝点水?”季坤往里面忘了忘,想擦过春福往里面走。
春福冷笑一声,她算是明白这人和王波可是一路货色,都是欠收拾的,当即摇头:“大哥有什么话还是等季成回来再说吧,男女有别,我不便留你,大哥还是回吧。”
季坤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般不给面子,走近了才觉得她比那时见得更加明媚动人,身上散发出一阵甜香味,看得心里更是一阵痒。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和心思的女人,爹娘怎么给他挑人的,放着这么好的不要,偏偏便宜了季成,真是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他不敢惹美人动怒,只好笑道:“那成,我等季成回来再说。弟妹别绷着脸,搞得我都不敢来你家了。”
春福只觉得这人笑起来太过阴险,让人看着不痛快,也不多说,往开侧了侧身子,一副送客的样子。季坤也不好再多留,拐着走远了。
春福心里暗自想,她得想个办法才成,如果下次他还来,又不规矩怎么办?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抵不过一个男人的力气,她厌恶这样的男人,恨不得弹指间能让他们从世上消失才好。突然就想到季亮,就是再不好,他一门心思可是向着季二叔的,不比这个不成器的季坤好?没办法,只要是亲生的就是再不好也能无限的包容。
季成回来后春福把这事和他说了,他攒着眉深思了许久,他最早也得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待在家里,活儿太多工程又紧,压根不能待在家里陪她。他知道春福生意上的事不想让别人插手,可是村里总有些不规矩的无赖,连生嫂少不了也要做别的事不在家,到时候可真是叫天不应。
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寻思着要不你找个人品靠得住的人来帮忙,既能帮你的忙又能和你作伴,就算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最近我赚的工钱也不少,一天给个三四文钱还是成的。”
春福舍不得,想了想:“算了,我没事,我就不信我还斗不过个瘸子。”
季成登时冷了脸,不快道:“别胡闹,明儿我就去和连生嫂说。”
春福拗不过他,只得埋头给他盛饭,因为急着跟他去山上,她也吃得很快,很快洗了碗,穿了身轻便的衣服,紧拽着季成的衣服。季成就知道她是个不省心的,带了火把,带上背篓锁了门,拉着她的手一块上山了。
路上还忍不住数落:“你怎么就这么犟脾气呢?你当是白天还无妨,大晚上的蚊虫那么多也不怕咬了你?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听话的,只许今儿一晚,听明白了没?不要让我分神担心。”
春福不快道:“两个人干活又能多采些,还能早先回来,你不心疼你那身子骨,我还心疼。”
季成说不过她,只得趁着天亮着带她去最险的那处,季成不识字对书页上的图却是辨认得非常清楚,春福以往除了工作,心思更全在吃上,对草药这种神通广大的东西更是半点不知,只知道跟着季成,他指哪儿她去哪儿,不过就算分布再密集也并不是采不完的,四只手麻利地将长成的摘到背篓里,在天马上转黑的时候,他们离开去往下一个地方。
老天照顾他们,就算往里面走了许久也未见到虫蛇野物,春福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胆子也大了许多。夜晚的林子里月光悠悠轻洒,像是要渡人仙去一般,他们所经之处的倦鸟被惊起,虫鸣声合着扑棱翅膀的声音在夜幕中甚是清晰。
春福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其中回荡:“我们倒像是不速之客,扰了人家的清净。”
季成一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生怕她走丢了似的,闻言轻笑道:“以前野猪没出来伤人的时候,满山都是人,那会儿的日子比现在难过多了,就靠着山上这点东西果腹。你别看现在蘑菇长得好,以前还没长成就被摘了,都得抢着来。有人说是山神看不过人们的贪婪,所以才让阿香嫂家的弟弟丢了命。”
春福享受着此刻的静谧,紧跟在他身后说:“你怎么不说是老天照顾我们?让我们得了过好日子的机会,若是往后人们慢慢的胆大起来,再来山上寻宝,你我也拦不住不是?”
月光漫漫照在两人身上,散发出朦胧银光,说笑的时候总觉得未多久时间就过去了大半,其他几味药所长的地方都地势平坦,季成点亮了火把,火焰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也能驱散夜的凉意和附近的凶兽,春福将火把握在手里,看他精准地抓起草药,突然觉得只要跟在他身后一切危险都不怕,他就是这个世上最结实的天和地,让她得以安然地生存在这片世界里。
摘了满满一背篓也算是收获颇丰,两人回去已经是子时,草草洗过就睡了。因为答应了金掌柜要把草药晒干才给他拿过去,所以季成第二天只带了糕点走了,一路上香味四溢,惹得三伯和连生频频侧目而视。
三伯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马车上也就他们三人,乐道:“你天天都带着什么好东西去镇上?这味儿可真勾人。”
季成因为有春福提前给他备得几个,也没多想拿出来分给三伯和连生哥一人一个,乐道:“我媳妇做的饼子,味道挺好,尝尝看。”
三伯咬了一口,入口饼酥馅儿香,他吃的是春福特地给季成拿的加了花瓣的果酱饼,味道更好,忍不住夸赞道:“我说你那个小娘子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这味儿比专门做糕点生意的还要好吃。你这要是拿大街上去卖,保准赚钱。”
季成摸了摸头,笑得直欢。连生却在一旁有些不自在,也不拧着开口道:“你今早儿和你嫂子说的话,我觉得不妥当。你们就单凭这个做买卖,要是被她给学了去,总是……我寻思着不成偷儿了吗?”
季成知道他顾忌什么,心里越发敬重连生哥,换做别人巴不得将春福的手艺全学了去才成,只有他会想着避嫌,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放心?他轻笑一声劝道:“连生哥别说见外的话,春福跟连生嫂在一起我也能放心,我知道你们夫妻两的为人所以放心。更何况,这些日子嫂子在家里闲着也没什么事做,这样也能打发时间。”
连生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看你,我们夫妻两都得你帮着,这份情可怎么还得起。”
三伯吃得意犹未尽,砸吧砸吧嘴,笑道:“季成这小子既然能帮你就是看中你的人品,像那岑牛,就是找上门来也不能应他,我听说前两天春菊因着这事可是找你家小娘子的麻烦来,却被你家小娘子三言两语给激得回去和岑牛闹了一架,倒也算是自讨苦吃。”
季成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欢喜得很,只要春福不吃亏,就是把人给打残了也有他给担着。
而这边连生嫂伺候着孩子们吃了饭,有几分不自在的地挪到季成家门口,她总觉得这么着有些不合适。
春福正和面,瓢里的水用完了,出来舀水见连生嫂在门口犹豫不决,不禁笑出来:“嫂子在门口做什么呢?快点进来吧。”
等连生嫂搓着手跟她进了厨房,她才开口说:“嫂子昨儿和我说了□□,没多久那季坤就来了,我看着他没存什么好心,我就和季成说了。季成怕有什么事,觉得只有嫂子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连生嫂一阵气愤:“那人要是敢有什么心思,看我不打断他的腿。一把年纪了不存正经心思,净给老子爹妈丢人,能有什么出息?”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总觉得我来不合适,你也忙得紧。”
春福想了想认真道:“嫂子别多心,不过是做成我们平日里的小饼便成,偶尔有个花样,也不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