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婶子更是嘴上不积德,说锦娟心眼极坏,成天的挑拨离间,让赵云和她这个做娘的生分了。要不是她自己一家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赵云更是每个月都把工钱交待给自己,现在全都进了这个恶妇的手里。这个不要的生来就是克赵家的,是个贪得无厌的吸血虫,要把赵家给榨干了才甘心。
锦娟哭着抹了把眼睛,让自己朦胧的双眼变得清明,冲赵婶子喊:“我什么时候靠你赵家了?这屋子里的家什都是我自己赚钱买的,我一针一线的给布庄做活,连这双眼都快缝瞎了,好不容易才把日子过好了,你们这些含血喷人的就上来闹。成啊,你让赵云回来和你说,他每个月的工钱是孝敬给了你这当娘的还是给了我。当初我只觉得你刻薄,可是心是好的,为了自己的儿子没办法。如今看来是我看错了,你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非要将人逼死才成。赵云时常和我说,你们日子过得苦,我们自己吃点苦,把好的都紧着你们,这几个月的大鱼大肉全都进狗肚子了?”
赵婶子依旧刀枪不进,哽着一口气:“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反正没见过。”
赵四看着哭得凄惨的锦娟心下不忍,拉着娘的袖子轻声说:“娘,昨儿咱们才把肉吃完,怎么能不认?这几个月赵云都是按时把钱送过来,次次肉都没断过……”
赵婶子白了他一眼:“闭嘴,谁许你胡乱开口?”
锦娟嗤笑一声,泪水糊满了脸,这样的笑与她来说略显狰狞:“吃过儿子的东西转头就忘,天下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喂了狗也比给你吃了强。你们想闹,赵云今儿回来你们好好闹。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我这一辈子栽在你们赵家手里,对得住你们了。至于你们想说什么随你们去,看我不顺眼,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把我赶走。”
她在一帮人的注视中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发和凌乱的衣衫,倔强的扬起头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看热闹的人这才惊醒过来,诧异地问:“布庄?没人引荐怎么能去布庄那种地方?我听说镇上的掌柜都是事多难伺候的,开个铺子过来帮忙的全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外人压根别想插手,你别是骗我们吧?”
锦娟轻蔑一笑:“去问问连生嫂不就知道了?我的为人不值得你们信,她总该信吧?”
连生嫂虽说性子直辣,但为人却是没得说,他们也知道锦娟与连生嫂和春福交好,这话自然是做得准的。有些手巧的媳妇们眼馋,当即变了脸色,笑盈盈地问:“你们该与掌柜的熟识了罢?能不能帮我们也说说好话儿,赚个贴补家用的钱?”
锦娟与春福待久了也生了靠人不如靠己的心思,至于别人想什么与自己有何干系?都是看热闹的罢了,真要是遇着个事溜得比兔子还快,做什么白费力气与他们客套,当即开口:“脸皮厚些自己去问就成,何必累及别人的口舌?”说着就去忙自己的了,空留一帮人闲站在一边议论纷纷。
春福还是从山上下来在路上听到人们说才知道,匆忙赶过去只见锦娟神色如常的坐在小凳子上择菜,她手脚麻利,将残叶根部一收拾抱到井边倒水洗了三遍,抬头见春福一脸担忧,红着眼眶说:“没事,我看谁能欺负得了我,大不了就拿这条命和他们拼了。以前日子不由自己,现在我天不怕地不怕,看谁横的过谁。”
春福今儿才发现锦娟的脾气是越发大了,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也是下山才听到人们说这个事,赵婶子糊涂,你也别放在心上。赵云疼惜你,我就不信这事他会不给你个交代。”
锦娟摇摇头,小声说:“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娘,我不想让他太为难,在外面累了一天,回来再为这事伤神。我这就撵他们走,他们要是敢再胡闹,别怪我不给他们好脸。”
这会儿天色已经略暗,该是做晚饭的时候,远处别人家的烟囱里冒出袅袅青烟,锦娟的声音才落,赵云已经进了门,见自己家门前这么热闹,疑惑地问:“这是做什么?你这脸怎么了?”
赵婶子直接从屋里出来,硬邦邦的说:“是我挠的,你就偏着她吧,越发反了天。”
春福觉得他们势必还要有一番吵闹,她在这里倒是有些尴尬,锦娟抹了抹眼睛:“你先回吧,像你说的,我的靠山回来了。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吃亏。”
春福在回家路上还在想,怎么能不吃亏?被人家逼得眼眶都红了,泪水堆积在里面要落不落,这么倔强的人还要为着一个男人忍着,这天下最大的亏都吃了还有什么好说?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锦娟这日子过得真不容易,后来倒是没有听到他们再闹,就这么平静下来。她穿好衣裳叠好被子,季成已经洗漱过正在喂猪。这种时候草全枯了,猪吃的只有以往存下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过年的时候,那会儿卖价钱最好看。若是不行也只能便宜些卖掉,总比饿着肚子掉了膘强。
她匆匆洗漱过,灶火稍微收拾下就烧得很旺,她煮了热粥将馒头也热了热,陪着季成吃了点儿,帮他把背篓顺到肩膀上:“等你不忙了陪我去镇上一趟,我有东西想给金柳儿送去。季成,我觉得那天我真的看到张岩了,他更瘦了也黑了,就那么一眼却怎么找不到了。可是那块都是有钱人家住的地方,他怎么会去那里?我还想去找找,万一他就在眼皮子底下受苦怎么办呢?我若是能早点找到他,他就能回来过好日子。”
季成低叹一声,不过是一眼,她就认定张岩在受苦。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千千万万,若是找到了却不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失望不是更大?可他不能打击春福,将她心里一直残存的梦给毁了。
“我帮你留意着就是。”
五日后天气晴好,虽是寒风阵阵如刮骨,只要捂得严实些尚能扛得住。春福轻易不愿出门,如今是想到了新的点子急着去和金柳儿商量这才将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一样。大冬天穿着棉服,两颊被冻得通红,瑟缩着脖子的样子显得太过狼狈。春福往季成怀里靠了靠想他能帮自己多挡挡风寒,两只手拢在棉袖子里还是觉得刺骨的寒冷。
季成当真是个傻的,这么冷的天他的手明明得青紫了还不想法子捂一捂,她看不过去将他的手抱在怀里不停地哈着热气,缩在角落里去上学堂的孩子们看到这样的场面,偷笑着窃窃私语。
季成被人看得面目羞红,嘴角忍不住上扬,浓浓白雾从嘴里喷出来,媳妇疼自己,由他们看去,有本事也带着自己媳妇去镇上。
春福没想到会在去裴府的路上又看到张岩,她知道自己没有看花眼,可为什么张岩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了?难不成真成了鬼魅游魂?以前她不会信,如今她自己就是个特殊的,张岩若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春福看见的是人还是鬼?
☆、第76章
街上除了匆匆上工的人,只有靠摆摊度日的人缩着脖子躲在角落里等着客人上门好开张。偶有几个衣着简陋的妇人看一眼,却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离开。
季成看着春福进了糕点铺子这才摸了摸发红的鼻头,不知怎么他看春福觉得有些怪,看似和平日里无差就是觉得有些不一样。他走到工地,看着眼前气派的大宅院仍未想出来。周敬冲他招手,兴冲冲地跑过来说:“方才我听大管事说宅子收尾就不用咱们这些外人了,入了冬庄子上都是闲人,免得他们生出懒骨头,老板会多给咱们结小半个月的工钱。我倒是无妨,巴不得能回去睡个安稳觉。我也不想靠使蛮力过日子了,要是能像嫂子那般做个正当体面的营生多好,也不至于埋汰了玉宁千金小姐的身份。就算她不在意,于我心里总归是个疙瘩,不消下去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季成大掌拍在他肩膀上:“有盼头这日子就能过好。我也盼着能歇下来,天越发短了,我回得晚你嫂子也不放心,家里有个什么事我也帮不上忙,往后就安心给她当个跑腿杂役,如此度日便已知足。”
周敬看着脸上挂着淡笑的人心里何尝不羡慕?他的路比季成难走许多,**和奢求逼迫着他不得不往前走,只有让自己无坚不摧才能一直走到自己想要走的那条路上去。
春福在铺子里的火炉边暖了好一会儿,接过金柳儿递过来的热水小口小口抿着,身子里的血才觉得热起来。金柳儿穿着当下时兴的花色优雅大方脖间袖口都镶着白兔毛的衣裳,她夸赞了句好看接着说明自己的来意。
手指活动自如后,春福将包袱里用干净帕子包着的葡萄干和核桃仁拿出来,冲着金柳儿笑:“正好家里地里种了葡萄,还有从山上摘的野葡萄,我想着吃不完坏了又可惜所以就想办法存下来。刚开始做照顾不到众人的胃口,有些人并不爱吃里面裹着东西的,我就想把果干缀在外面,又不失果味,看着也不错。”
金柳儿缠着她动手做,春福本也没想藏着,在水盆里洗过手,旁边有现成的面倒是省得她费功夫。火炉边暖意融融,不一会儿她的脸因为热浪而变得红润,除了不时有人小声交谈,屋子里静得很。
时间走得不紧不慢,金柳儿觉得新奇不已,才取出来她便不顾烫,咬了一口,核桃仁和葡萄黏附在表面,让人眼馋不已。春福看着她很快吃完一块,笑道:“又没人和你抢这般急做什么?”
金柳儿也跟着笑:“这不成习惯了,见着好的就走不动路。虽说看着简单,可这些东西却是不好弄。核桃仁还得自己砸出来多费劲,卖得便宜了对不起这双手,我想着倒不如一并送去裴家茶楼,反正过去听书听曲的都是镇上的大户人家,都心甘情愿的让人宰一刀,那么我们过去宰一宰裴家也无不可。”
春福本就有这个打算,这几个月里裴公子又来过两回,虽未说什么,可她也瞧出些许别扭,他看自己的眼神迷离又深邃,那个答案像是马上就要破水而出,她开始慌了神。她后知后觉都能察觉出其中不对劲,那些记恨着季成和自己的人岂不是在一旁捂嘴偷乐?她在第二次时拒绝了裴大公子再来的念头,所幸至今相安无事。
有金柳儿出头这事自然就好办,买卖人之间的话并不多,捡着重要的说完便可以各自忙了。裴府与金家铺子不算远也不算近,外面又是寒风刺骨,金柳儿不愿再多加显得臃肿笨重的衣物便抱了手炉,坐着马车前去。
春福一身装扮瞧着就是寒碜的,连大户人家的丫头都比不上,以至于裴潜见她第一眼不说旁的,闲闲瞥了她一眼:“你这身扮相倒是怠慢了你这张脸,不上色反而添些粗笔,让人瞧着恼。我与金小姐谈便是,你先出去罢。”
裴潜话语轻浮,却又直戳着爱美的春福的心窝子,她心里虽恼却也不好发作,屋子里烧着地龙宛如暖春,春福贪恋片刻便转身出去了。不过隔着一道门便是两种天儿,刺骨的冷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在外面等着也不是办法,所幸来过几次,知晓下人们都是亲善的,也不枉她悄悄塞给他们些糕点。
冬天的园子里连青砖都散发出冷意,树木死气沉沉,唯有在墙角栽种的梅花这会儿正散发出让人无法错目的生机。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府门口,她正想转回去,只见一个年岁尚小的孩子拉着她的手说:“你快过来给我们把风筝取下来,挂在树上太高,我们拿不到。”
春福看了眼刚到自己大腿高的孩子,不禁有些好笑,这么小能拿得到才怪,幸亏她以前也时常爬树,小区里栽种着供人观赏的树,她那会儿皮也和小子一样爬天下地的,这么多年又换了个身子,被卡在树叉间的风筝该是不难吧?她看到了站在那里等着的可不是裴大公子的小外甥,只是这会儿西北风刮得呼呼响,谁家这会儿出来放风筝?富贵少爷们的脑子里想什么,倒是让她觉得挺新奇。
她将手拿出来才碰着树干就打了个哆嗦,咬着牙鼓着劲慢慢爬上去,手拿到风筝夹在腋下,在快到地面时将风筝递给孩子,看他们笑了才继续往下爬,只是最后一脚没收住崴了一下,一股痛意从下往上窜起来,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你怎么了?我去给你叫人。。”说完就一溜烟地跑远了,只剩方才那个小孩子瞪大眼看她,好一会儿噘嘴骂:“真是废物,连点小事都做不好。”
大冬天的人的骨头也跟着变脆,春福生怕这一下给弄出个好歹来,这一口气硬憋着才站稳。很快里面出来了人,是金柳儿和……裴潜。他没加衣服就这么出来了,他伸过手想要扶她,春福匆忙躲开,看着金柳儿说:“你得帮帮我才成,我怕要站不稳了。”
谁都是明白人,裴潜对春福刻意的避开只是勾起嘴角,将手负在身后,吩咐下人去请大夫便大步回去了。一时只留下金柳儿和她还有一个给她们引路的小厮。没有外人在,金柳儿才叹口气:“这长丰县想着与他攀关系的多的数不胜数,哪知道他却……若是你没成亲倒是个让人艳羡的好归宿。”
春福疼得头上冒汗,闻言拍了她一下:“可别说胡话,我还要不要做人了?往后有什么事你同他说,我就不跟着掺和了。赚了银子伤了脚,我得多亏。”
大夫来得快,只说无碍皮外伤罢了,给了她一个小药瓶。本以为这就完事了,哪知那大夫开口说:“裴公子有吩咐,说人是在他府里落得伤,需完好无损才成,姑娘把手伸出来给老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