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然后?”裴泠泠笑了,“难不成我还能让人把他解决了?不过是想办法防着他,让我裴家的钱一分都落不到他身上。我说,二位公务员,”她脸上露出几分揶揄,“像我这样的家庭,争起家产来手段多到目不暇接,你们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就算只有那么九牛几毛,对平常人来讲,也是一笔巨款。”她就差直接说公务员工资低了,“可我一分钱都不想给他。”
被个富三代鄙视了一番的两位警官不禁黑了黑脸,那个副队长端着他那副四平八稳的面孔说道,“裴女士,你可能还不知道,唐宋已经交代了,在这儿之前,他给你拿了瓶药,抗抑郁的,你说你自己最近抑郁得不行,但是又不想去看专门的医生,怕让人看到,引起事端,你直接让他拿了。”
“胡说八道。”裴泠泠下意识地反驳,“我什么时候有抑郁症了?”她话音未落,身上便悚然一惊,果然,那个副队长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在仁和医院里,找到了拿药记录,的确是唐宋拿的,你如果觉得这不能成为直接证据,那我不妨再告诉你,唐宋向我们出具了你父亲当时的就诊报告,里面的确显示他在死前,服用了抗抑郁类药物。但是如果我们了解得没错的话,你父亲詹海生,是有心脏类疾病的,他之所以会出车祸,也是因为心脏病突发,导致刹车无力,所以死亡。”
“而有心脏疾病的病人,是不能服用抗抑郁类药物,因为会引起心脏病突发,导致猝死。”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父亲也已经火化了,我们的确找不到其他更多的证据,不过既然裴女士留下过你父亲的一块肋骨,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拿出来,让我们做个检验?”
裴泠泠反而不敢了。
她当然清楚自己没有拿过药,更加没有换过药,詹海生就算是心脏病突发,那跟她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人家既然能把几年之前的“证据”都做好了,还知道她拿走了一块骨头,能不留后手吗?她出国一趟,回来已经变了天,她怎么知道没人在上面做手脚呢?毕竟有人存心置她于死地,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疏漏?那块肋骨一旦拿出来,说不定会把自己钉死在“杀人”这个罪名上面。
见她不说话,那两个警察站起来,副队长彬彬有礼地说道,“裴女士不用觉得杀人罪名洗脱了就没事,听说经侦大队那边认为裴女士你涉嫌盗骗国家经济情报、偷税漏税达几个亿,还操纵股市,恶意竞争,几重重罪下来,洗脱了杀人罪名,其他也能判你死刑,或许你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裴泠泠下意识地梗直了脖子,摆出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对他扯了扯嘴角,“多谢了,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相信司法公正,会还我一个清白的。”
副队长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裴泠泠被律师领出去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上都有一股味道了,大锅菜她这一辈子都没吃过,原本提出让她家的阿姨给她送点儿吃的过来,但是很正常地被无视了。
她吃不惯重油重盐的食堂菜,刨了两口饭,那饭吃在嘴里总感觉是夹生的,她也没有多吃,被关了整整二十四小时之后,裴泠泠又冷又饿地出来了。
裴珏也出来了,既然裴泠泠都回来了,也没有继续想办法让他待着的必要了。他让司机开了车,跟裴泠泠一起回家。律师把她领出来的时候对她说道,“唐先生已经在回国的路上,应该快到了。”
裴泠泠微愣,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在她传唤自己律师的时候,唐昭理已经跟他通过气了。
她千辛万苦不想让其他人扯进来,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第八十二章
裴泠泠从心底感到一阵疲惫,不仅仅是因为她现在身上背负的事情,也是因为她一直不想把唐昭理牵扯进来,没想到还是让他卷进来了。
倒不是其他的,一方面是因为裴泠泠的骄傲不允许她再向唐昭理低头,另一方面是,人家已经做好了局把她拉进来了,要是再把唐昭理拉进来,啵啵将来怎么办?他始终都是啵啵的亲生父亲,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不在了,能够托付啵啵的人,也只有他了。
她扬了扬头,仿佛这样可以轻松一点儿,问前面的裴珏,“谁把我的事情告诉唐昭理的?”
裴珏知道她的心思,却还是忍不住在她面前给詹甜甜打圆场,“应该是甜甜,她......也是慌了找不到方法。”
裴泠泠闭上眼睛,将头轻轻靠在椅背上,再也不发一言。
大概情况,刚才她的律师已经跟她讲了,在她不在的这一小段时间当中,先是由几个小公司联手,去举报裴氏操纵股市,垄断市场,裴氏这边的高层还没有反应过来,马上甄杰就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一样,将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账本交到了公安机关,说自从裴泠泠上任以来,就偷税漏税。公司的财务总监连同他的几个助手全部被带了回去,还没人跟她通个气,裴珏也进去了,因为他也是裴氏的“内部”人员。然后就是不知道从哪来拿来的一份,裴泠泠亲手签字、作为她降低价格恶意竞争的文件成为证据,供上了调查组的案头。如果这都不算什么,那么有人有意构陷,说她杀父□□,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千防万防,实在是没有想到,有些人居然能把几年前的事情翻出来,硬生生地造出了一条看似严密的证据链。
不用律师讲她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对她来讲非常的不利。如果不是十拿九稳,裴泠泠不可能直接在机场就被带走了,如果不是笃定了她这次能走掉的机会很小,也不可能讲话那么不客气。有些时候啊,人在那个位置上,才能拥有那么多的资源,一旦离开了,就是想有都不行了。
她到家之后先去洗了个澡,阿姨把饭做好了放在桌上,她正好就洗完,下来吃饭了。
小米粥熬得软软的,很是熨帖。裴泠泠仔细品味了一下粥的味道,发现人饿久了,哪怕是碗再平常不过的粥,都能从中品味出别样的味道。她以前不觉得,果然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啊。
她饭还没吃完,唐昭理就到了。他身上仿佛带着一身风尘,凑近了看还能看到身上浮出的细小浮尘,裴泠泠看到他,举着手里的瓷碗问,“要不要吃点儿粥?”
唐昭理微愣,但马上就想到这是裴泠泠,看她那么沉稳,一直浮着的心也稳了下来,他点点头,“正好,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桌上只有清粥小菜,和一碟咸菜,唐昭理先是吃了碗粥,垫了垫肚子,才开口问裴泠泠,“事情我大概听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泠泠笑了一下,“我也是听说的,可能比你知道的多不了多少。”她刚下飞机就被带走,警察局的那两队人马,防她防得跟贼一样,生怕她知道点儿什么。她还是从律师那里听来的。
见唐昭理还要说话,裴泠泠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吃完再说。”她家里,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被装了窃听器,甄杰现在等着抓她的把柄,哪怕是不能作为证据的窃听,都有可能让他找到线索,顺藤摸瓜。
吃完饭,裴泠泠带着唐昭理上了楼上的小阳台,那里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就是有人要监视她,也不是很容易。
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现在我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我并不希望你被牵扯进来。”
唐昭理知道她说得有道理,现实不允许他也一脚踏进来,但是感情上面,他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样孤立无援。”她已经经过那样的一次,他不能再看着裴泠泠重蹈覆辙。上一次她退走裴氏还能回来,这一次,没有那么容易了。看甄杰的架势,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不把裴泠泠弄死不罢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裴泠泠笑了笑,“但是你要知道,我还有事情托付给你。”她顿了顿,有些不甘愿,也有些不习惯说出这种认输的话,“如果我这次真的没能走掉,啵啵以后,就拜托你了。”她没有提裴氏将来的走向,也没有提她的其他亲人如何,反正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没有裴氏,也饿不死。只有啵啵,才几岁,什么都还是懵懵懂懂的,一旦她真的不在了,世界上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就是唐昭理了。
唐昭理也不习惯她说这样的话,因为总感觉这样的她离那个意气风发的裴泠泠很远,“怎么会走不掉,那些东西都是造假的,一定有办法可以翻过来。”
“正是因为造假,所以才□□无缝。甄杰肯定早就想过各种可能,他不会留下那么大的破绽给我去抓的。”裴泠泠偏了偏头,“你知道吗?今天警察跟我说,我爸当时的诊疗报告上面显示他死之前服用了抗抑郁类药物,他们让我把我爸的肋骨拿出来做检验,我都不敢。”因为她根本就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甄杰故意留出来的圈套。
唐昭理一想就能明白,但是有一点儿没想通,“你把你爸的肋骨留着,是想做谁的亲子鉴定?魏映延?”
裴泠泠点了点头,“但是来不及了。加上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就这么放了下来。”
“为什么?”唐昭理有些不懂,“公司是裴家的,他是不是你爸爸的孩子,根本没影响啊。”
裴泠泠偏开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她要怎么说?告诉唐昭理,她只是想确认,当初玷污她的人是不是跟她有血缘关系?如裴珏所言,不过是从“巨恶心”变成“恶心”而已,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并无区别。
“我喜欢凡事问个清楚。”她抿了抿唇,“我总感觉这件事情不对。”
“哪里不对?”唐昭理问。
“就是肋骨那里。东西我放在一个相当隐秘的地方,但是不排除甄杰他们知道,毕竟他们连当初我找医生拿肋骨的事情都能找出来,就此顺着下来,给我栽上‘杀父’的罪名。但是反过头来一想,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肋骨在哪儿,所以想让我主动去拿出来,他们好动手,把这可以翻案的证据毁掉?”现在科技昌达,如果詹海生死之前真的服用了相关药物,没准儿能检验出来,从而推翻唐宋的证词。
毕竟,那些东西都是可以伪造的,死人身上的骨头,看上去更可信。
然而怕就怕,他们早已经在上面做了手脚,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唐昭理微微思考,明白裴泠泠的担心,给她提出另一个解决思路,“唐宋那边呢?”
“不用去想,没用。”她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得很明白了,“那个医生既然能够出来作伪证,就说明相较于拿钱让他改证词,甄杰手上有他更在乎的东西,不是钱能买的。所以不用去做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