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擦了擦眼泪,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我有时候真想就这么去了,但又怕留丽儿一个受他们作践。他当初娶我的时候也说过夫妻恩爱,携手白头,为着他这几句话,他要考科举我贴嫁妆,他要经商我就做绣活给他做本钱,后来他发达了,我的陪嫁却没了,眼镜也坏了,他就一个接一个往回家纳妾。我怕他嫌我善妒,心里就是再不喜欢,也笑着跟她们姐妹相称,以为恩爱不在,总能得一份尊重,没想到……”
重岚听的心酸,忍不住轻拍她的手安慰,白氏泪眼一片:“我现在只盼着你和丽儿好,你以后要擦亮眼,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莫要像我这般…”她伏在枕头上大哭。
重岚听完也觉着难过,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迟疑道:“我是打算尽早回金陵的,您要不要带上堂妹,咱们一道会金陵保胎,正好姑母也在那边,肯定不会亏了您的。”
她见到姜乙的那刻起就决定趁早离开,但又放心不下重氏,便想将她一道带回去。
白氏微微一怔,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儿声音:“荒唐!成何体统!”
重瑞风沉着脸走了进来:“她是我大房的正头夫人,跑你们二房养的哪门子的胎,你是想坏我大房名声不成?!”
白氏有些瑟缩,重岚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大伯急什么,伯母不过心绪郁结,想去金陵散散心罢了,况且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大伯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重瑞风冷笑一声:“家里不缺她吃喝,她有什么可郁结的!”
重岚往西边院子瞧了眼:“大伯说呢?”她慢悠悠地道:“宠妾灭妻可是大事,大伯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重瑞风面色一紧:“我几时宠妾灭妻了,休要胡言!”
重岚笑了笑:“侄女自然知道大伯不会这样,但任谁见到妾室在正头太太的屋里又骂又叫,总难免多想几分,你说呢?”
重瑞风想到姜乙的叮咛,自然不想她就这么走了,于是沉了脸道:“你再怎么胡搅蛮缠,就是说破了大天去,我也不可能放任她去金陵,你趁早死了这心吧!”
他说完冷哼一声:“这可是我重家子嗣,若是路上有什么闪失,难道你能担待得起?”
重岚眉头一皱,她虽不怕重瑞风,但却怕牵连到白氏,重瑞风见她不言语,便缓和了声口:“我知道你惦记你伯母,若是真心想照看,留在重府照顾就是了。”
重岚见他殷勤,心里起了些疑惑,但问也问不出什么,便只对着白氏说了几句,起身告辞了。
她回到屋里,想到如今就和姜乙同住一个县,心里膈应的要命,把护院加了一倍心里才稍稍放下。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清云和清歌两个面色古怪瞧着她,她皱眉问道:“怎么了?”
清云最憋不住话:“您和那位镇国将军是旧识?”
重岚疲倦地嗯了声:“当年认识,你问这个做什么?”
清云和清歌摊开手掌,就见两颗梅花金棵子在她们掌心,清云道:“那位将军也真是奇了,给了我们俩这个,说跟您是旧识,又问了关于您好些话,不过我们什么都没说。”
重岚身子一僵,随即又一松:“没说就好,那不是个好的,你们下次见面避开就是了。”
清云重重点头,又吐舌道:“真瞧不出来这不是个好的,生的那般好看,我还以为他和小姐……”她咳了声,又补了句:“不过没晏大人好看。”
重岚听她前言不搭后语,失笑道:“又关晏大人什么事?”
清云脱口道:“我瞧着晏大人对您挺…”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清歌在腰间拧了一把,用力拖了下去。
重岚摇摇头,才发现听到晏和的名字脸上竟有些发烫,她理了下心思,见夜深了正要洗漱睡下,忽然听外面清歌回报:“姑娘,大门外有人敲门。说姓何,是您的朋友,要来见您。”
重岚一怔,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穿衣出了门,站在门槛里挑灯一瞧,失声道:“大人!”
第47章
晏和外面罩着天青色湖绸披风,立在门口对她含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重岚虽然有了些猜测,但听到他声音还是大吃一惊,忙把手里的琉璃风灯往前递了递,见果真是晏和没错,诧异道:“大人怎么过来了?”
晏和静静立在檐下,眉眼被门前的圆形羊角宫灯照的流光溢彩,也不答话,就这么定定瞧着她。
重岚心头别别乱跳,本来的推脱之言就说不出口,立在夜风里静了会儿才算是收敛心思,见他沉默不语,隐约察觉到几分不对,对着门房和报信的清歌吩咐道:“今儿夜里的事儿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听到了吗?!”
两人都是老人了,自然都知晓利害,忙躬身应是,重岚这才错开身让出门迎他进去,她带着他一言不发进了自己院子的正堂,挥手让底下人都下去,这才拧眉道:“大人到底有什么事儿?”
晏和一言不发地解开披风上的流云金扣,重岚惊呼了一声,上前几步道:“这是怎么弄的?”
他外面的披风是崭新的,里头的直缀却斑斑点点的血迹,血渍从外罩的素纱里渗了出来,袍角还有好些烟灰,她瞧得心惊肉跳:“这是怎么了,哪个亡命徒干的?”
说完心里又是一警,有人敢把晏和伤成这样,万一要是追到重府...晏和似乎瞧出她的心思,轻声道:“我和亲兵已经把人都处置干净了,不会连累到你的。”他说完又补了句:”你要是觉着不方便,我这就走。”
有这心思似乎有些不仗义,重岚脸上一红:“大人知道的,要是我一个人自是没什么好牵挂的,但如今拖家带口的,难免多操心几分。”
她说完又小心探问道:“大人这意思...是要在我这边住下?可你是朝廷命官,为什么不去指挥使府令人帮忙?”
晏和按了按眉心,坐在帽椅上的姿态一如既往的优雅,眼里却带了几分狠厉:“我这回去秣陵是为了查几桩关于盐务的案子,刚查出点眉目在船上就遇到刺杀,这边的人我都信不过,只能回了金陵再算这笔账。”
别人都信不过,来她院子里对她信任有加?重岚不知道他怎么就这般待见自己,听了这话心又提了起来:“大人的意思是,是官面上的人干的?”
晏和道:“要是寻常水匪,能一下子派出八百个好手吗?想必还是军方的人。”他抬眼瞧着重岚:“你放心,我已经去信给金陵了,他们活不长了。”
话虽这么说,重岚平白担了这么大的风险,还是气恼道:“大人就这般信得过我?直直地跑到我院里来。”
晏和笑了笑:“就算没有这事儿,我办完事儿后也是要来江宁看你的。”他说完低头想了想:“我还有几个亲兵...”
重岚没好气道:“我最后还有一进套院,跟整个院子是分隔开的,让他们住在那里吧。”她说完瞧了眼晏和:“大人便住在我院子里吧,委屈你几日,无事别乱走动了。”
晏和唇边漫上些笑意:“多谢了。”就是一般亲朋遇到这种事儿也担心惹祸上身,她却一口应下,虽然态度不好,但仍让他心情极好。
重岚去给他请从自家药铺带来的郎中,他的伤都是简单的皮外伤,就算这郎中是治伤寒的也能对症下药,只是包扎的时候粗手粗脚,还是她瞧不下去了,一把抢过纱布和药材自己来。
晏和挑眉:“你会包扎?”
重岚大方道:“不会,不过可以试试。”
她瞧见他身上的伤需要脱衣,犹豫了一下带他到了暖阁,让他撩起袖子来,倒出伤药来给他抹允了,又用剪刀剪了纱布细细缠好,左右欣赏道:“包的还不错,大人哪儿还有伤?”
晏和迟疑了一下,站起来给她瞧自己的伤处,小腹那里一团血渍,她面上不自在起来,不过送佛送到西,她见晏和还没有自个动手的意思,跺脚扭捏了下:“大人...您先把衣裳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