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好了,如果潘岩说要他的家人连坐,那他等会就跟他同归于尽,或许这样家人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随下人进了房间,闻到饭香,才知道潘家爷孙在用午饭。
盘子见他来了,略有迟疑,也没说什么,继续吃自己的饭。
潘岩客气道,“来得倒是巧,一起来吃午饭吧。”
“不必了。”花朗吐纳一气,“我是来道歉的。”
潘岩面色淡淡,“道歉?道什么歉?”
“你外孙身上的伤,是我所为。”
盘子握筷子的手更加用力,夹了一块软肉,几乎将它夹断。吃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神情却没变半分。
潘岩声调更淡,“那你脸上手上的伤,也是我外孙所留?”
花朗微觉气氛不对,“对。”
潘岩说道,“这就对了,他伤了你,你伤了他,扯平了,何罪之有,又有什么要道歉的。少年人血气方刚,说不顺了,就用拳头解决,只要能解决事情的,就都不是问题。他现在对你没有怒目相向,你也来认错,那就说明事情解决了,对吧?”
眼前人简直就是个明事理的老者,哪里有什么大奸臣的影子。花朗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道理暂且放在一边不说,单是这么温和的说话,就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真想问这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奸相潘岩。
潘岩终于是看向他,“还有事?可要添双筷子?”
花朗当即回神,“不用了。”
他连告辞都忘了,直接转身就走,走出潘家大门他还十分狐疑地抬眼看那门匾,确实没有走错,这真的是潘家,那个大奸臣,杀人不眨眼潘岩的家!
那方才那人真是潘岩?
他带着疑问回家,始终不能消除这深深疑虑。
他前脚刚走,盘子紧绷的脸才缓缓舒展,又夹了一筷子菜时,就听旁边人说道,“要想知道我的底线,直接来问就好,也不必亲身来试。”
盘子一顿,没有开口。
潘岩又道,“你这样做,得不到想得到的,反而会失去你不想失去的。”
他说话从来都是这样高深莫测,盘子懒得细想,继续吃自己的饭。解决了心头大事,已觉轻松愉悦。
用过饭后,他主动去寻了沈来宝,打算约上他和花铃一起去听书。
沈来宝习惯午后小休,但今日打算去潘家探探风声,如果苗头不对,好及时制止。听见盘子在外面敲门,立刻开了门瞧他,“什么事?”
“找你和小花去听书。”
“你揍了小花二哥,她不会跟你去的。”
“那我俩去。”
“我还有事,不能……”
盘子一恼,抬脚就将另一半门踹开,寒风瞬间灌进里头,冷得沈来宝打了个寒噤。盘子趁势要进来,却被拎住衣襟往外一放,“你的脾气就不能改改,无故挑衅花朗,现在还来挑衅我,当真以为你比我小我就拉不下脸揍你吗?”
“我挑衅花朗是为了你和花铃好。”
这兜兜转转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沈来宝说道,“这跟我和小花有什么关系?还为了我们好。你跟花朗打架,到底是为了什么?”
盘子轻轻挑眉,满眼桀骜,“我只是想知道,我外公是不是真的不会杀你和花铃。如今看来我可以放心和你们玩闹了。”
沈来宝眉头微拧,“这话是什么意思,哪里来的结论?”
“来自昨天我和花朗打架。”
沈来宝起先还不明白,见他面色冷漠,心头猛地一惊,忽然明白过来,顿时震惊,“你是在用花朗做实验?如果他将你打成那样你外公都不管,那就证明,日后我们跟你交友,哪怕不慎伤了你,也会安然无恙?”
盘子得意一笑,“对,我是不是很聪明?”
沈来宝已深深震惊,他隐约猜出盘子不可能是没有缘由地和花朗打架,可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种原因。
他想到盘子把花朗放置在死亡边缘上,顿时气得脸色铁青。盘子也瞧见了他神情剧变,微微一顿,却还是偏身说道,“我这么做,是在救你和花铃,你应该感谢我。如果我没先试试,那你和花铃就危险了。”
沈来宝厉声道,“感谢你什么?感谢你拿我好友的命来测试我的命有多宝贵?”
盘子见他竟然吼了起来,不由紧握拳头,“对!那花朗在酒宴上对我横眉冷对,对我外公不敬不屑,我拿他来试手有什么不对?”
——况且他根本不知道沈来宝和他是好友,一个人的朋友怎么会有那么多!
沈来宝觉得潘岩将孙子养得很好,这不,又是一个三观歪掉,视人命如草的未来之子。如果潘岩不是真的要安居在此,那花朗现在已经死了……
还是因他而死。
他不介意自己哪天得罪了盘子,然后被潘岩盯上他这条命。但是他不能忍受别人以朋友之名来对他的朋友做出这种事。
盘子的出发点的确是为了他和花铃好,可是这种办法却太可怕了。
他甚至没有想过,那也是一条人命。
盘子的三观,已经极端得让人觉得可怕。他对你好,会拼命的好,可是他若觉得你不好,那你的命,就如蝼蚁。
这跟潘岩有什么不同。
沈来宝想到这,就觉得手脚冰凉,“你这份‘好意’,我无法接受,我只知道,再与你为伍,那我将无法再面对花朗。”
盘子一愣,瞪大了眼,“你要跟我割席而坐?沈来宝,你敢!”